陈放只请了五天的假,从江城坐火车到LS需要23个小时,飞机不过五个小时。但他是愿意坐火车过去的,沿途的风景值得一看。
丛欢好像知道了他的想法,但她直接订了两张飞往LS的机票。
她说,以后时间长着呢。
俩人到达LS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丛欢下了飞机之后有些高反,陈放直接买了两个氧气瓶,在布达拉宫附近的酒店办了入住,带她去休息。
房间里的落地窗能直接看到远处坐落的布达拉宫,被称为“离天空最近的地方”,在落日余晖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宏伟壮观。
丛欢看的入了迷,在窗前静静的一动不动。陈放走到她旁边,问:“好点了吗?”
她轻轻嗯了声,就没了后话,视线还落在远处的红白宫殿上。
“你说神住在那里吗?”
陈放看她:“你信这个?”
她沉默了两秒,随后耸了耸肩,转身回到沙发上坐着,“别人说的。”
陈放似乎看出来点什么,说:“你想到什么了?”
“就是觉得网上说的也不全是假的,我站在那里看着布达拉宫,心里什么也想不了。”
“啪嗒”一声,陈放点了根烟。
“明天想去哪?”
他换了个话题。
“我也不知道,没来过,除了布达拉宫,也不知道有什么景点。”她转头看向他,“你来过吗?”
“嗯。”那是很久远的事了。
“你有什么推荐?”
陈放掸了掸烟灰,想想,说:“八廓街,可以先去那儿,最后一天,我们去布达拉宫。”
丛欢皱眉,眼里似乎是在询问为什么最后一天才去布达拉宫。
“你喜欢那里,所以它应该给你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他话里有话,但丛欢没听出来。
八廓街真是世界上最美的一条街道,丛欢来到这里觉得。
八廓街环着大昭寺,相对于大昭寺庄严肃穆的气氛,这里显得热闹却又格格不入,但一切融合在这里又是非常的自然和谐。街道店铺林立,寺内僧人诵经的声音与街道上藏民和游客交谈的嘈杂声混杂在一起,香炉中吐出的桑烟的香味同不知名的香水味混杂在一起,画面竟没有任何的违和感,一切看起来矛盾又统一。
丛欢换了身当地的藏服,和陈放一起,走在这条街道上。
“人们热爱佛祖也热爱物质。”陈放握着她的手,对她说,“人们都这样说八廓街。”
丛欢抽着云烟,附近桑烟散出来的香味让她微微眯了眼,她边走边看,一群成团的藏民在大昭寺面前虔诚朝拜,嘴里念念有词。她问,“你觉得呢?”
陈放挑挑眉,看着远处跪拜者。
“那些藏民从四面八方来到这里,无论地面是否干净是否平整,无论他人的注视目光,直接跪地而拜,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屈身额头着地,砰然有声,然后起身,重复这一系列动作,来表示他们对佛祖的顶礼膜拜。”
他停下来,转过身正对着她,说:“佛祖是信仰,物质是生活。”
她盯着他坚毅的脸庞,忽然笑出声来,真是迷死了他现在的样子。
“所以你爱佛祖吗?”
“我爱我的佛祖。”
这是他,这是陈放,从来都是,也一直都是。
他们走近大昭寺后,才注意到这群朝拜者的队伍是有多么的庞大。大昭寺在藏传佛教中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就像陈放说的,他们虔诚的在寺前叩首,热爱着他们的佛祖。
他们站在这群队伍的最后,凝视着面前的这处佛门净地。经幡飘扬,香火缭绕,信徒跪叩,顶礼膜拜,乐此不疲。
没有来过大昭寺,就不算真正的来过LS城。
丛欢心里暗暗叹然。
两人在八廓街随便找了家饭店简单的吃了点当地的美食,也没停下来,吃完直接租了辆车开去纳木错。
丛欢坐在副驾驶上,拿出手机搜索纳木错的图片。
她问:“你有感觉到你的灵魂被洗涤了吗?”
她问的有些郑重,一脸认真的看着陈放。
陈放眼睛瞥了她一眼,看到她认真的表情,低低笑出声来,却没有说话。
“你笑什么?”
“你不像是能说出这种话来的人。”他专心开车,说完又扫了她一眼,“确实不像。”
丛欢默默白他一眼,刚想回他一嘴,手机却在这时忽然震动。她拿出看了一眼,是范百丽,“你他妈又去哪了?”
声音是喊出来的,在这一片空旷的环境显得分外突兀,陈放显然也听到了,在旁边隐隐发笑。
“你这是脏话说上瘾了是吧。”
“我关心你大姐。”
“我在XZ。”
不外乎的听见范百丽“呀”的一声,丛欢猛地将手机从耳边远离,“赶着去死吗?”
“不是你什么时候跑那去了?”她声音转了一下,“和你家那位?”
丛欢余光瞥了陈放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陈放显然对“你家那位”很受用,等到电话挂了嘴角还隐隐约约的挂着笑意。
丛欢揶揄说:“就这么好笑?”
陈放点点头。
丛欢又白他一眼。
纳木错滋长在巍峨的雪山之下,天色与湖水一般碧蓝透亮。丛欢属实没见过这般景色,内心直直再度受到震撼。
那是一颗巨大的蓝色宝石。
关于纳木错的传说有很多个,她在手机上搜到并挑了几个喜欢的,一一说给陈放听,讲完了问他相信哪个。
她这时有些小女孩的灵动在里面,笑也是完全真实的,不似之前那般压抑和冷情,陈放这才觉得她是不是真的放下了一些曾经很介怀的东西。
他喜欢这时的她。
他揽过她肩膀将她往怀里靠近,说你喜欢哪个我就相信哪个。
丛欢沉沉的笑。
从纳木错回来已经晚上八点了,俩人逛了一天都已精疲力尽,简简单单的冲了个澡就躺在了床上,丛欢头靠在陈放肩窝里,也没睡着,脑袋里不知在想写什么。
陈放看出来了,将她搂紧了些,问:“在想什么?”
“贺莹说想和你妈妈见个面。”语气平淡。
即使丛欢从没对陈放说过贺莹,他也猜出来个七八知道贺莹就是丛欢的母亲。
“那就见。”他说的简单。
丛欢不语,沉默了很长时间,久到陈放以为她睡着了,低头一看,发现她还是刚的那副神情,睁着眼,静静的。
“不累吗?睡吧。”
“嗯。”
之后便没了后话,俩人也都沉沉的睡了过去。
对于旅游来说,在LS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三天的时间,俩人基本上把LS一些著名的景点转了个遍,像是提前有感应似的,这几天景区的人都不是很多,他们倒是玩的也省心。
在LS的最后一天,是在布达拉宫,神居住的地方。
布达拉宫确实是一个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地方。
俩人买了门票,在里面观赏。
众人穿梭在宫墙红白之间,无论从上至下还是从下往上,都是小小的一点,不过芸芸众生,在这俯瞰,未免不过渺小了些。
“你听过‘三界’之说吗?”
丛欢正细细地看着殿里墙上的壁画,一时没听清陈放说了什么,她扭头问他:“你说什么?”
“在藏传佛教中宣传的有‘三界’之说。三界不过是‘欲界’、‘色界’和‘无色界’。”他目光越过她,停在她身后的壁画上,那画上是五世达赖进宫觐见顺治皇帝的内容,画艳丽丰富。他说,“意思是告诫人们,惟有超脱尘世,皈依佛门,才是通向天国的境地。”
“你想说什么?”
陈放却在这时笑了笑,说:“没什么。”
他们从宫殿里出来,在布达拉宫前面的广场上,仰视着这座所有人憧憬的地方。
此时傍晚,太阳还留恋着这片雪域高原。
“我听过一首歌,那里面唱到‘生灵顺从雅鲁藏布江流淌,时光在布达拉宫越拉越长’,我现在觉得这句歌词说的完全没错。”
陈放没有说话。
“那次自杀未遂之后还动过相同的念头,但我不敢了,我以为生活也就那样浑浑噩噩的过了。我现在突然觉得这样也就挺好,在这里什么都忘记了,只有你在身边。”
她似乎是被这片纯洁所感染,兴致上来了,说了很多话。
“我很害怕,其实觉得周围人都挺好的,只不过我这种人好像就是看不到一样。冷漠尖锐自私,我听过这样的词语无数遍了,听的多了就觉得自己确实就是这样的人。”
“我知道你不是,”陈放视线落在她身上,声音有些异常的温柔,“所以我来陪你了。”
转过身,俩人视线相对。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三界’吗?”陈放目光突然回到远处,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情和欲的东西在这不值一提,我之前总觉得超脱尘世确实应该成为所有人的追求,毕竟这个社会也就这样。我之前来这里也是为了这个。”
他目光重新放回她身上:“五个月前,我就不这样想了。”
五个月前,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丛欢自然知道这五个月的含义是什么,她登时说不出话来。
西斜的阳光洒向宫殿,照射出一道耀眼的金光在这片广阔土地。广场上人来人往,空气在那一瞬间静止。
她静静的听陈放说着。
“这里高尚圣洁,情和欲的东西在这里都被完全的抛弃,所以...”他说着,朝她走过去,离的很近,彼此呼吸交缠,“我说我爱你,是完全出自灵魂,没有任何杂念。”
丛欢眼泪掉下来。难怪,难怪他说这里应该是对自己留下最深刻的印象。
“我对你说我爱我的佛祖,这个‘佛祖’有两个含义,其中一个就是你。”
仿佛世界都静了,玛布日山此刻和布达拉宫同时光芒四散。
他朝她淡淡的笑,声音低沉有力,手拂去她的眼泪,缓缓抱住她。
“我永远爱你。”
丛欢终于哭出声来,这一刻什么都不重要了,他在她身边,她被人热烈的爱着,足够了。
“陈放,我没爱过人,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在这神居住的地方,你是我的神。
只要你愿意,我就永远爱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