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春晚最先来临的是时代少年团四周年演唱会。
澳门的黄昏总带着点不真切的温柔。
微风裹着潮湿的暖，卷着杏仁饼的甜香和远处海面上飘来的咸湿气息，在巷中缠绵。
议事亭前地的圣诞树还没撤去，彩灯在晚风里轻轻晃，把石板路照得像撒了把碎钻。
张漾踩着细长高跟鞋转过街角时，老虎堂的黑糖珍珠正在铸铁锅里翻滚，焦香混着荔枝碗船坞的碎光，与三年前重庆洪崖洞的雾气在她裙摆重叠。
她其实是来工作的。作为新生代偶像团体的编舞老师，这次跟着团队来澳门观摩学习，顺便，也圆自己一个悄悄藏了很久的念想。
拐过一个街角，一家奶茶店的暖黄灯光吸引了她。
“老虎堂”的招牌带着复古的港味，玻璃门上贴着张醒目的海报：“第二杯半价，与重要的人共享甜意”。
脚步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她停下脚步。
店里暖意融融，黑糖和鲜奶的醇厚香气像一张柔软的网，轻轻裹住了她。
她正低头看着菜单，试图在记忆里搜寻点什么，一道声音自身后响起，熟悉得让她指尖发麻，带着点不确定的轻颤：
“小羊老师？”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冰块碰撞杯壁的脆响，路过的小情侣的低语，甚至空气里流动的香气，都在这一刻静止。
张漾的脊背瞬间绷紧，像是被投入石子的静水，心底泛起层层叠叠的涟漪。
她缓缓转过身，撞进一双熟悉的眼眸。
是马嘉祺。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连帽卫衣，帽子没戴，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清晰的眉眼。
比屏幕上更清瘦些，下颌线利落得像用碳笔勾勒过，皮肤是冷调的白，在暖黄的灯光下透着一层细腻的光泽。
脸颊褪去了青涩，眼神却还是那样，干净得像盛夏的晴空，只是此刻，那片晴空里落满了惊喜。
他手里还捏着手机，屏幕亮着，似乎正准备点餐。看到她的瞬间，他的手指便顿住了，瞳孔微微收缩，嘴角先是抿成一条直线，随即慢慢松开，漾开一个难以置信的弧度。
“真的是你。”他往前走了半步，声音里带着点抑制不住的颤抖，像怕惊扰了一场梦，“我还以为……看错了。”
视线从她泛红的眼角，滑到她紧抿的唇，最后落在那袭红裙上，瞳孔骤然收缩，呼吸都漏了半拍。
那抹红太烈了，像烧进他记忆里的火。训练时，她总穿素净的练功服，在练习室的镜子前教他转体，阳光落在她发梢，是温吞的金。
可此刻，她站在暖黄的灯光下，红裙似火，把她衬得像幅突然被点染了朱砂的水墨画，鲜活、灼热，让他心跳如擂鼓。
感觉到少年灼热的眼神，张漾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
她总不能说是她特意穿的吧。
她下意识地捋了捋耳边的碎发，那是她紧张时的习惯，就像从前，每次给他单独扣动作时一样。
“好巧，”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却掩不住尾音的微颤，“你们…彩排的顺利吗？”
“嗯，刚彩排完，都吵着来趟澳门不能不喝老虎堂，我就出来买了。”
他的视线掠过她的眼睛——还是那样，笑起来时眼角会弯成月牙，只是如今，那月牙里藏了更多沉静的光。
“你…怎么会在这里？”
马嘉祺小心翼翼的问，眼里满是希冀，张漾看得懂。
“跟团队来观摩。”
张漾简明扼要地回答，目光落在菜单上，试图避开他的视线。
“您好，四杯珍珠、四杯波霸，麻烦先做珍珠。”
马嘉祺敛起失落，开口，他侧过头，对她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少年人的狡黠，又有些小心翼翼的试探，“刚好，一个套餐。”
正好，我们是一家人。
张漾的心轻轻一颤。
等待奶茶的间隙，店里响起一首粤语老歌，旋律温柔得让人想哭。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空气里弥漫着奶茶的甜香，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旧时光的沉默。
“浚铭他们练的如何？”马嘉祺先开了口，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挺好的，”张漾点点头，抬眼看他，“你们呢？看起来越来越好了。”
舞台上的他，光芒万丈，是无数人追逐的星星。
可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他，褪去了舞台上的华丽，眉宇间又浮现出当年那个安静少年的影子。
马嘉祺的耳根微微泛红，他避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还好，就是彩排的时候会想起……以前练《炽焰》的日子。”
张漾在心里重复着这几个字。那些在练习室挥洒的汗水，那些偷偷交换的眼神，那些欲言又止的关心，像一部无声的电影，在脑海里缓缓放映。
“你的舞蹈进步很大，”张漾看着他，语气里带着真诚的赞许，“比以前更有力量了。”
“是你教得好。”马嘉祺立刻接话，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你教我的那些细节，我一直都记得。”
张漾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原来，那些被她以为早已被时光掩埋的瞬间，他也记得。
六杯奶茶很快就被打包好了，两杯并肩而立的奶茶，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黑糖的甜香丝丝缕缕地钻进鼻腔。
“谢谢。”两人同时开口，然后相视一笑。那笑容里，有释然，有怀念，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青春的悸动。
马嘉祺把其中一杯递给她，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她的手，两人像触电般迅速缩回，脸颊都染上了一层薄红。
张漾低下头，吸了一口奶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黑糖的甜，牛奶的醇，珍珠的Q弹，在舌尖交织成一种熟悉的味道，那是属于旧时光的甜，带着点微苦的怀念，却又暖到心底。
就像青春，总是在甜蜜与酸涩的交织中，才更显珍贵。
“其实，”马嘉祺忽然开口，声音有些低沉，“我一直想谢谢你。还有……想告诉你，我很想念以前的日子。”
张漾抬起头，撞进他认真的眼眸里。那里面有少年人的执拗，有藏了很久的思念，还有一些她读不懂，却能感受到的深情。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窗，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温柔的阴影，让他的眼神看起来格外真诚。
“有些告别，不是因为结束，”张漾轻声说，像是在安慰他，也像是在安慰自己，“或许是为了让彼此在各自的路上，走得更远。”就像河流总要奔向大海，星星总要散发光芒，他们也总要在各自的轨道上，努力生长。
马嘉祺看着她，忽然笑了，那笑容干净又明亮，像雨后初晴的天空：“那现在，我们算不算……在更远的地方，又遇见了？”
张漾的心，在那一刻，忽然就柔软了下来。她看着他，眼底的温柔像春水般漾开，点了点头：“算。”
窗外的夕阳渐渐沉了下去，华灯初上，给这座城市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纱。奶茶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突然重逢的喜悦，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荡开圈圈涟漪。
“如果有机会的话，”马嘉祺看着她，眼神里带着期待，“我能请你吃顿饭吗？”
根本掩不住的少年心事。
张漾看着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甜甜的。她点了点头，嘴角上扬，揶揄道：
“不过我得先看一场演唱会再说！”
或许，时光从不会真正带走什么。
那些藏在心底的喜欢，那些未曾说出口的惦念，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像此刻的奶茶香一样，悄悄漫上来，温柔了岁月，也惊艳了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