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把练习室染成淡金色时，张漾已经站在了镜子前。
地胶被重新擦拭过，泛着干净的光泽，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柠檬味清洁剂香，混着窗外溜进来的桂花香，清清爽爽的。
她换了身利落的白色练功服，高马尾扎得紧实，碎发用发胶固定住，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线条清晰的锁骨——这是她工作时的模样，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专业感，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昨夜睡前，反复想起的是那缕橙香。
舞蹈包打开着放在一旁，里面的手稿被摊在地板中央，用几本厚重的乐理书压着边角，防止被穿堂风吹乱。
手稿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红笔圈出的难点旁画着小小的箭头，像给音符安上了翅膀。
“张老师早啊！”
门口传来元气满满的招呼声，是时代少年团的主舞丁程鑫，他背着双肩包，嘴里还叼着半片吐司，看见张漾时眼睛一亮，立刻把吐司咽下去，规规矩矩地鞠了一躬，
“我就说昨天马哥怎么突然说今天要早到半小时，原来张老师比我们更早！”
“马嘉祺要早到？”张漾心头微澜，面上却不动声色，笑着点头，“早，去换衣服吧，十分钟后开始热身。”
话音刚落，练习室的门就被接二连三地推开。
七个少年鱼贯而入，吵吵嚷嚷的声音瞬间填满了整个空间，像一群刚出笼的小雀。
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训练服，脸上还带着没睡醒的倦意，却在看到张漾时齐齐收了声，眼神里带着好奇与期待。
“大家好，我是张漾，接下来负责《炽焰》的编舞。”
她站在镜子前，声音清亮，“先做基础拉伸，活动开之后，我们过一遍之前的舞蹈框架。”
少年们异口同声地应着“好”，散开时带起一阵风。
张漾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掠过人群，落在最后走进来的马嘉祺身上。
他换了身简单的黑色T恤和运动裤，头发随意地抓了抓，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一点眉骨。
没有舞台妆的修饰，他的皮肤更显白皙，下颌线的弧度在晨光里格外清晰。
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抬眼望过来，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像昨夜落在发带上的月光，轻轻浅浅的。
张漾的心跳漏了一拍，立刻移开视线，低头检查音响设备。
指尖触到冰冷的按钮，才勉强压下那点慌乱。
热身时的气氛很轻松。
少年们彼此打闹着，压腿时故意往对方身上靠，被老师瞪了才吐吐舌头收敛起调皮。
张漾走在他们中间，时不时伸手帮他们调整姿势：“膝盖再绷直点”“腰腹核心收紧”，指尖偶尔碰到他们的后背，能感觉到少年人紧实的肌肉线条下，流淌着蓬勃的生命力。
走到马嘉祺身后时，她顿了顿。
他正做着侧腰拉伸，手臂举过头顶，身体侧弯成一道流畅的弧线。
晨光从他身侧的窗户照进来，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边，连带着他微垂的眼睫都泛着浅金色的光。
张漾注意到，他的右手手腕上戴着一根黑色的编织绳，绳结处有个小小的银色星星吊坠，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像他本人，耀眼却不张扬。
“这里的发力点可以再往下一点。”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点在他腰线下方一寸的位置，“听说你是专业舞社出来的，你整体很好，但转体时如果这里不用力，容易晃。”
她的指尖带着微凉的体温，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马嘉祺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没有回头，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声音里似乎比平时多了点什么，像被晨露打湿的琴弦，轻轻一颤。
而那处被触碰的皮肤，仿佛留了道浅痕，让他接下来的动作都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克制。
张漾收回手，若无其事地走向下一个人，却感觉自己的指尖还残留着他温热的体温，像有颗小小的火星，顺着血脉一路烧到心口。
她不敢再看他，可余光里，总能捕捉到那道黑色的编织绳，和绳上闪烁的星。
热身结束后，音乐响起。
是《炽焰》的demo，前奏里混着电吉他的嘶吼，像少年人不甘平庸的呐喊。
张漾站在镜子前，拿起手稿：“这首歌的核心是‘燃烧’，所以动作要够劲，但不能硬邦邦的——就像火焰，看着烈，其实每一寸火苗都在流动。”
她说着，按下播放键，身体随着音乐动了起来。
没有复杂的技巧，只是几个核心动作的串联：手臂炸开时像火焰突然窜高，脚步碾转时像火舌舔过地面，最后一个收尾动作，她猛地收力下沉，双手在胸前划出一个心形的弧度，再骤然向外推开，像要把心里的火全部泼向世界。
少年们看得眼睛发亮。
“这个收尾绝了！”张真源忍不住拍手，“比之前那个帅多了！”
张漾笑了笑，目光下意识地投向马嘉祺：“马嘉祺，你试试？”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马嘉祺没有犹豫，走到场地中央，深吸一口气。
音乐再次响起时，他动了。
他的动作比张漾更刚劲，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锋芒，像野火燎原般势不可挡。
但在最后那个收尾动作，他却意外地放慢了速度——双手在胸前划过时，他的目光越过镜面，恰好与张漾的视线撞在一起。
那一瞬间，仿佛整个练习室的声音都消失了。
她看见他眼里映着的自己，看见晨光在他瞳孔里碎成星星，看见他嘴角勾起的那抹极淡的笑意，像昨夜雨停后，悄然露出的第一颗星。
而他最后推开的动作，没有她的决绝，反倒像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轻轻一放，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
音乐停了。
练习室里静了两秒，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马哥这版更好看！”
“张老师编的动作太绝了！”
张漾望着镜中的马嘉祺，他也正望着镜中的她。
两人的影子在镜面上重叠，他的手还维持着最后推开的姿势，而她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握成了拳，掌心沁出了薄薄的汗。
晨光恰好移到镜面中央，把他们交叠的影子染成一片暖金色。
张漾忽然觉得，这个早晨的阳光，好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烫，烫得她想轻轻扬起嘴角，像被风吹动的火苗，忍不住要向上窜。
而那道缠绕在他手腕上的星，此刻仿佛也跳进了她心里，轻轻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