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漾离开的第三天,总部训练室的暖气坏了。
马嘉祺站在窗边,看着维修师傅爬上爬下,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便签——是张漾留下的,只有一行字:“《炽焰》电影版的地面动作,我标在旧乐谱本第37页了。”
字迹清瘦,和她的人一样,连告别都带着股不肯拖累人的倔强。
“马哥,李总那边又来催了,问女主角的动作什么时候能定。”
经纪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他说再拖着,投资就撤了。”
马嘉祺没回头,只是把便签塞进训练服口袋,指尖触到片硬纸——是那天在三代练习室捡的,张漾被撕碎的教案碎片,他偷偷收了起来,一片一片粘了半个晚上。
“动作不改了。”他的声音冷得像窗外的风,“按原版跳,少一个细节都不行。”
经纪人的脸色沉了下去:“你明知道原版有很多动作……”
“有很多动作是张漾设计的,对吗?”马嘉祺转过身,眼里的红血丝像爬满了蛛网,“那你们当初把她逼走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这些?”
训练室的门被摔上时,丁程鑫正抱着摞旧教案进来。
最上面那本的封皮上,有个模糊的星星印记,是张漾以前总用那枚胸针别教案,久而久之蹭上的痕迹。
“这是张老师落在四代的,”丁程鑫把教案放在桌上,声音低低的,“我翻了下,最后几页全是电影版的笔记,连分镜都画好了。”
马嘉祺翻开教案,指尖划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批注。
在“双人托举”旁边,她画了个小小的箭头,标注着“此处需留半秒停顿,给观众留想象空间”——是他们在海边跳完后,她趴在他耳边说的话,原来她一直记着。
眼泪毫无预兆地砸在纸页上,晕开一小片墨迹。
他想起张漾坐在轮椅上,笑着说“我现在挺好的”;想起她攥着那颗星星糖,声音发颤却不肯掉泪;想起她最后转动轮椅时,撞在门框上的巨响,像撞在他心上。
他一直以为自己够强,能护着她,能抗住所有压力,却原来,最伤人的从来不是明面上的刁难,是她藏在笑容下的疼,是她为了不让他为难,亲手划下的距离。
傍晚的训练课,新来的女舞者又跳错了转体角度。
“手腕再往外翻半寸,”马嘉祺的声音没有起伏,像在念设定好的程序,“张老师以前说,这样像托着星星。”
女舞者噘着嘴抱怨:“可导演说这样不美观……”
“那就别跳了。”
马嘉祺打断她,拿起外套就往外走,“告诉王总,要么按原版来,要么这电影谁爱拍谁拍。”
他跑到四代练习室时,里面空荡荡的,只有陈浚铭一个人坐在地板上,手里捧着个玻璃罐——是张漾留下的贝壳星星。
“马哥,”小孩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张老师今天来收拾东西了,说以后不来了。”
马嘉祺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抓住陈沐的肩膀:“她去哪了?”
“不知道,”陈沐摇摇头,从罐子里掏出封信,“她让我交给你,说看完就烧了。”
信封上没有署名,只有个小小的星星火漆印。
马嘉祺拆开时,指尖抖得厉害,信纸哗啦展开,露出张漾清瘦的字迹:
“马嘉祺,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离开这座城市了。别找我,也别觉得遗憾,我们都只是回到了该有的轨道上——你继续在舞台上发光,我去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慢慢学着和我的腿和解。
《炽焰》的电影版,一定要按原版拍。那些你觉得‘只有我懂’的细节,不是因为我特殊,是因为我们一起熬过太多凌晨四点的训练室,一起数过镜子上的星星,那些默契是熬出来的,不是谁的专利,你以后总会遇到新的人,慢慢培养起来。
别恨王总,也别怨公司,他们只是在商言商。更别怨那些粉丝,她们只是太爱你,用错了方式。你要好好的,按时吃饭,别总靠柠檬片提神,膝盖疼了就贴膏药,别硬撑——这些话,以前总说给你听,现在换你自己记着。
哦对了,那颗星星糖,其实我捡起来了,放在玻璃罐最底下。甜的,像我们刚跳《炽焰》那会儿。
不用想我,真的。”
信纸的边缘被眼泪浸得发皱,最后那句“不用想我”,墨迹深了好几层,像写了又改,改了又写。
马嘉祺把信纸按在胸口,疼得喘不过气。
他终于明白,张漾所有的“我很好”都是假的,所有的“别担心”都是硬撑,她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他,却把最锋利的刀,留给了自己。
窗外的天黑透了,训练室的暖气还没修好,冷得像冰窖。
马嘉祺抱着那罐贝壳星星,坐在张漾以前常坐的位置,指尖划过那些冰凉的贝壳。
他知道,有些告别一旦说出口,就再也回不来了。
就像《炽焰》的节拍还在响,可那个能和他跳出最合拍舞步的人,已经走远了。
而他能做的,只有守着这些星星,守着那些没说出口的话,在空荡的训练室里,等着一个或许永远不会回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