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滨江路铺满落日熔金,晚风卷着江水的潮气,吹得人心里发酥。
马嘉祺牵着沈归羡的手慢慢晃,她的指尖凉凉的,被他攥在掌心捂得发烫。
刚结束一场冗长的项目评审会,两人都没说话,却有种难得的松弛——像绷紧的弦终于得了片刻喘息。
“前面有家冰粉摊,去尝尝?”
沈归羡突然停步,指着街角那盏暖黄的灯。
马嘉祺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刚要应声,耳边却炸开一阵清亮的欢呼。
不远处的大树下,几个穿着校服的少年少女围着一对情侣起哄。
男孩手里紧紧攥着两张烫金的录取通知书,脸涨得通红,对着面前的女孩大声喊:“苏晓!我喜欢你!我们一起去上海读大学好不好?”
女孩捂着嘴笑,眼里闪着水光,用力点头:“好!”
周围的起哄声更响了,有人吹口哨,有人拍手,夕阳的金光落在他们年轻的脸上,像镀了层永不褪色的膜。
沈归羡看得有趣,手肘撞了撞马嘉祺:“你看,多有朝气。”
马嘉祺“嗯”了一声,目光却定在那两张被高高举起的通知书上,指尖莫名一紧。
不知怎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阵尖锐的刺痛,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下。
模糊的光影碎片涌上来——
同样是夏末,同样刺眼的阳光,香樟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有个穿着白裙子的女生站在公告栏前,手里也捏着张录取通知书,回头冲他笑,马尾辫扫过肩头,发梢沾着点金色的光。
“马嘉祺!我们考上同一所大学啦!”
那声音很轻,像羽毛扫过心尖,带着点雀跃的尾调。
可那张脸,怎么也看不清。
“喂,发什么呆?”沈归羡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冰粉都要卖完了。”
马嘉祺猛地回神,额角渗出层薄汗,心脏跳得又快又乱。
他看着沈归羡关切的眼神,喉结滚了滚:“没什么,突然想起点事。”
沈归羡微微一怔,随后重新牵起马嘉祺的手。
“想起什么?”沈归羡挑眉,拉着他往冰粉摊走,“难道你高中也跟人在树下表过白?”
“不是。”
马嘉祺摇摇头,试图抓住那点转瞬即逝的碎片,可脑子里只剩下一团模糊的白,像被橡皮擦过的纸,“好像……忘了点东西。”
沈归羡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他。
晚风掀起她的发,有几缕贴在脸颊上,她伸手拨开,语气听不出异样:“人总会忘事,正常。”
她转身买了两碗冰粉,递给他一碗红糖味的,自己捧着碗山楂的,用勺子舀了一大口,酸得眯起眼:
“你看那对小情侣,多好,未来一片光明。”
马嘉祺低头吃着冰粉,红糖的甜腻漫过舌尖,却压不住心里那点莫名的慌。
他又看向大树下的那群少年,他们正勾肩搭背往远处走,笑声像银铃一样洒了一路。
那个模糊的白裙身影又冒了出来,和眼前的沈归羡渐渐重叠,又迅速分开。
他突然想起,沈归羡也喜欢吃山楂味的冰粉,记得他不吃香菜,甚至知道他四年前那个几乎被遗忘的设计作品。
这些细节,真的只是巧合吗?
“在想什么?”
沈归羡舔了舔唇角的糖渍,褪去了平日的寡淡,眼神微亮,“该不会是后悔做我男朋友了吧?”
“没有。”
马嘉祺握紧她的手,指尖传来的凉意让他稍稍定了定神,“就是觉得……好像很久以前,我们也这样一起走过。”
沈归羡的勺子顿了一下,随即笑开,眼底却飞快地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你这是提前进入老年怀旧模式了?”
她往他碗里舀了勺自己的山楂,“尝尝,酸死你。”
马嘉祺没躲,任由那股酸意漫开,酸得眼眶发涩。
他看着沈归羡故作轻松的侧脸,突然很想问问她,高中时的公告栏前,那个白裙子女生,是不是她。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或许有些记忆,忘了也没关系。
他低头,在沈归羡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走吧,”他说,“去前面看看江景。”
沈归羡愣了愣,随即笑着点头,任由他牵着往前走。
晚风依旧温柔,江面上的游船亮起了灯,像一串流动的星。
路灯下的冰粉摊还在冒着热气,那对小情侣的笑声已经听不见了,只剩下属于他们两人的,缓慢而踏实的脚步声。
马嘉祺不知道那片记忆碎片意味着什么,但他隐隐觉得,他和沈归羡的故事,或许比他以为的,要早很多,也深很多。
而那些丢失的过往,总有一天会自己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