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灰蒙蒙的画布,乌云吞没了最后一缕霞光,喧嚣的校园如同退潮般迅速沉寂,只余下刺骨的寒冷和无边的空旷。
在这片寂静的中心,一个小男孩独自坐在白色的长木椅上,像一尊被遗忘的雕塑。他一手紧握着一支羽毛笔,另一只手翻着一本淡黄色的日记本,没错他正是年幼的雷普。
他正写着日记,记录着自己一天的心境。
《我的日记》 作者:小雷普
Date-1.24 乌云密布
放假了,可我一点也不开心。同学们都被爸爸妈妈接走了,只有我,还在这里等着那封每年都一样的信里的谎言,儿子,我们很快就回来了。
为什么我总是不愿拆穿,还要拿着满分的试卷,傻傻地等呢?
爸爸妈妈,你们到底在哪里?
笔尖停顿,他缓缓合上日记。
那双本应清澈灵动的眼睛,此刻盛满了与年龄不符的忧郁,仿佛深不见底的潭水,水光潋滟,却终是强忍着没有决堤。他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捋着笔端的羽毛,目光却像被钉在了校门的方向,充满了倔强的企盼。
“爸爸妈妈…怎么还不来…”他轻声嘟囔,细软的嗓音在冷空气中消散。红色的毛衣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伸长脖子张望时,显得脆弱又孤单。他的小腿悬在空中,起初还带着节奏轻轻晃动,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那晃动渐渐慢了,停了,只余下失望的惯性微微一颤。
昏黄的路灯骤然亮起,为他镀上一层暖光,却驱不散他周身冰冷的孤独。他低头看着手中被揉搓的满分试卷,上面密密麻麻的红勾仿佛成了对他等待的讽刺。一滴泪终于挣脱束缚,顺着他精致的脸颊滑落,砸在卷面上,发出细微而清晰的声响。
“今年,我又是第一…没有辜负你们的期望,可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哽咽着,“可是…我还是等不到你们…你们是不是不要我了?”
“记住,雷普,你是男子汉了,要坚强,不要落泪…”他用力抹去眼泪, 想起父母离开时的话,试图自我安慰,却适得其反。决堤的泪水汹涌而出,他攥紧满分试卷,终于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哭喊出来:“你们就是不想要我了!”
这时,一个稚嫩而刺耳的声音穿透空气:“爸爸妈妈,你看那个怪物又一个人发牢骚呢!”
一旁的父母连忙制止孩子。
小雷普听得清清楚楚,而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嘲讽,但每一次,都比寒风更刺骨。
他更羡慕的,是那个孩子可以被妈妈牵着,被爸爸教育。
而他,只有自己。
“牵着手一起回家。”这个念头几近让他崩溃,坐在椅子上瑟瑟发抖。夜的寒意渗入骨髓,期望在一次次落空中消耗殆尽。极度的悲伤和孤独甚至让他产生了轻生的念头,可最终,对父母那份卑微的念想,连死的勇气都剥夺了。
“爸爸妈妈…”小雷普哽咽着泪水。
明明正处在一个躺在爸妈怀里撒娇的年纪,去寻求一个安慰、一个依靠,如今却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距离。
小雷普鼻子一酸,又想到了当时爸爸妈妈当初走得如此决绝,即便他再三的挽留和拉扯,甚至求他们带上自己,最终也是被无情拒绝。
他的情绪彻底崩溃了,开始嚎啕大哭起来。空荡荡地声音在校园上空回旋,也就那传到他耳朵里的回音才可以和他相互作伴吧。
他绝望了。
“竟然你们都不想要我,我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话说,他的情绪已经是很崩溃了的状态,可他啜泣的时候还是会不由自主一直盯着那个方向。
没有人。
平日里,昔日热闹的校园逐渐变得空荡,而这里还是他在哭。
顿时,他觉得自己很窝囊。在校这么久了,连一个朋友也交不到,父母也不要他,他将自己的双手掐在自己脖子上,想要就在此刻了结自己的生命。
他下不了手。
说白了就是还在期待父母马上能出现在他的面前跟他挥手说:“雷普,我们来接你了。”
这很难吗?
凉飕飕地冷风灌入他的衣领,他不禁打了个寒战。迫使他慢慢地将整个人都蜷缩在白色长木椅上,还紧紧的抱着自己地身体,手中还握死这张试卷,深邃的眼眸中还是牵挂着那一个方向,带着些许思念。
不知过了多久,疲惫和寒冷终于将他击垮,沉沉睡去。
试卷也不知什么时候从他的手边滑落,这孩子就这样睡着了。
一人一椅一校园。
眼睛一睁一闭,就这样睡过去了。
夜幕降临,伴随着昏黄的路灯下,整个校园开始变得静谧,可这对于椅子上的这个男孩而言,没有光明,没有一丝温暖。只有他嘴里还呢喃着的思念在耳畔魂牵梦萦。
“孩子,醒醒。”一声温柔的呼唤伴随着一丝光亮将他从冰冷的梦境中拉回。
“爸爸妈妈…是你们吗?”他迷迷糊糊地呢喃,努力睁开眼。
生活老师慈祥的面容映入眼帘,“雷普,是老师,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会着凉的,我带你回宿舍。”
巨大的失望瞬间笼罩了他,但他还是乖巧地点点头,“嗯…”
他从椅子上滑下来,小心地拾起那张掉在地上被踩脏的满分试卷。他仔细地拍去灰尘,沿着折痕一丝不苟地将其折成一个小小的方块,郑重地放回口袋。仿佛收藏起的不是一张纸,而是全部的希望和存在的意义。
“走吧,老师。”他轻声说,最后望了一眼那片无尽的黑暗,然后牵住了老师伸来的手。
每一年寒假,孤独和失望如同凛冽的寒冬,将他紧紧包裹。而记忆中那份来自父母的从未兑现的承诺,和老师手中微弱的灯笼光芒,成了他唯一能汲取的虚幻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