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绒被柔软温暖,将沈棠紧紧包裹,却无法隔绝门外那无声却强大的存在感。她蜷缩在床上,脸颊埋在微凉的布料里,试图压下心头那片滚烫的混乱。方才脱口而出的、对他手上伤口的关切,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久久不散,让她窘迫又无措。
她不该问的。那细微的示弱,打破了她在极度恐慌后勉强维持的平静假象,将她心底那丝不该有的、因他失控的保护而滋生的异样情愫,暴露无遗。
门外一片寂静。他没有离开,也没有进来。但她能感觉到,他就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山峦,将她与外界所有的危险和喧嚣彻底隔绝。那浓郁的、带着安抚力量的雪松气息,透过门缝丝丝缕缕地渗入,无孔不入地缠绕着她,抚平了她惊魂未定的战栗,也…撩拨着她紧绷的神经。
这种矛盾的撕扯,让她疲惫不堪。
药效似乎彻底过去了,被临时标记的身体变得异常敏感。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门外Alpha每一个细微的气息变化,甚至能隐约“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和呼吸声。那感觉陌生而令人心悸,像一种无形的丝线,将她的感官与他紧密相连。
她讨厌这种不受控制的链接,身体却可耻地贪恋着这份强大的庇护带来的安心感。
昏沉的倦意终于战胜了混乱的思绪,她沉入了一种浅眠。睡梦中不再有冰冷的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温暖气息包裹的、奇异的安宁感,仿佛漂浮在安全的港湾。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其轻微却持续的金属摩擦声,再次将她从睡梦中惊醒!
声音很近!就在休息室门外!
沈棠猛地睁开眼,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又来了?!
她屏住呼吸,全身紧绷,死死盯着房门。恐惧再次攫住了她。
门外的摩擦声停顿了一下,随即响起极轻的、似乎是物品被挪动的细微声响。然后,一切又恢复了寂静。
不是袭击…?是他在外面…收拾东西?
紧绷的神经缓缓松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窘迫和…一丝极细微的失落?她竟然…如此草木皆兵。
她轻轻吁出一口气,这才感觉到喉咙干涩得发痛。她小心翼翼地坐起身,想下床倒杯水。
双脚刚触及冰凉的地板,休息室的门把手忽然极轻地转动了一下。
沈棠的动作瞬间僵住,心脏再次狂跳起来。
门被推开一条缝隙,顾夜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没有开灯,只有走廊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勾勒出他挺拔冷硬的轮廓。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坐在床沿的她身上,眼神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深邃。
“醒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还是没睡着?”
“…口渴。”沈棠低声道,声音有些干涩。
顾夜白沉默地走进来,拿起床头柜上的水壶,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她面前。
他的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做过无数次。昏暗的光线下,沈棠看到他右手骨节处的伤口已经简单清洗过,贴上了一张透明的防水敷料。
她的目光在那敷料上停留了一瞬,迅速移开,接过水杯:“谢谢。”
水温恰到好处。她小口地喝着,试图缓解喉咙的干渴,也试图掩饰此刻莫名的心慌。
顾夜白就站在床边,沉默地看着她喝水。他的存在感太强,即使不言不语,那强大的气息和专注的目光也让她无法忽视。
“刚才…是什么声音?”她忍不住问道,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安保在做最后的现场取证,挪动了一下外面的柜子。”他回答,语气平淡,“吵到你了?”
“…没有。”沈棠低下头。原来只是虚惊一场。她在他面前,似乎总是显得格外…狼狈。
一杯水喝完,她将空杯放回床头柜,指尖微微颤抖。
顾夜白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他忽然向前一步,距离拉近,俯身,伸出手——
沈棠的身体瞬间绷紧,下意识地向后缩去!
他的动作顿住,指尖悬在半空,眼神暗沉了下去。昏暗的光线下,他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和抗拒。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带着一丝尴尬的凝滞。
几秒后,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试探,用指尖极轻地拂过她额前的一缕碎发,将它们别到她的耳后。他的指尖温热,带着一丝极淡的药水气息,触感轻柔得近乎…珍视。
“头发乱了。”他低声解释,声音沙哑。
那触碰一触即分,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窜过沈棠的四肢百骸!她的耳根不受控制地烧灼起来,心跳骤然失序。
他…他到底想干什么?
“继续睡吧。”顾夜白直起身,向后退开一步,拉开了那令人窒息的距离,“天快亮了。”
他的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仿佛刚才那片刻的越界只是她的错觉。
说完,他转身走向门口,没有回头。
就在他握住门把的瞬间,沈棠鬼使神差地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的手,还疼吗?”
问出口的瞬间,她就后悔了。指尖猛地掐进掌心。
顾夜白的背影僵住。他缓缓转过身,黑暗中,他的眼神锐利得像鹰,牢牢锁住她,里面翻涌着某种极其复杂的、难以解读的情绪。
“不疼。”他回答,声音低沉而缓慢。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你没事,就不疼。”
这句话像一枚温柔的子弹,猝不及防地击中了沈棠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她的呼吸猛地一窒,怔怔地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
顾夜白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彻底刻入脑海。然后,他拉开门,走了出去,轻轻合上门。
休息室里再次只剩下她一个人。
沈棠独自坐在床沿,黑暗中,她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一声声,撞击着耳膜。脸颊和耳根滚烫,被他指尖拂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那灼热的触感。
“…你没事,就不疼。”
这句话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温柔,摧毁了她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她输了。输得彻底。
不是输给他的强势和掌控,而是输给了这份她无法理解、也无法抗拒的…笨拙而直接的在意。
她缓缓躺回床上,拉高羽绒被,将自己发烫的脸颊深深埋了进去。这一次,她没有再感到憋屈和恐慌。
一种陌生的、酸涩而温热的暖流,悄然包裹了她冰冷已久的心脏。
门外,那强大而令人安心的气息,依旧无声地守护着。
夜色渐褪,天光微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