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筠突然伸手,在泽风唇边的空气中抓了抓,然后攥紧掌心,放在胸口。
“阿竹?”泽风看着她,语气疑惑,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把你的笑容摘下来,然后藏起来,藏在我心里。”
她笑着道出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她根本不知道这些话对泽风来说有多大的冲击力。
泽风的心脏这回直接跳出了他的胸膛,此刻就攥在宿筠的掌心里,她一动,他就动。大概此生此世,永生永世,都离不开她了。
“阿竹……”
泽风语气黏糊地唤着他心尖的名字,手上的动作却毫不迟疑。
擦头发的帕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在了地上,那双曾握过帕子的手此刻正紧紧地揽在宿筠的腰上。
他的唇一点一点地向她靠近,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颊上,像一簇小火苗。
宿筠只觉得脸上滚烫不已,腰上被搂着的地方也在发烫,她略微挣动了一下,声音颤颤地喊道:“泽风……”
那声气,恰似娇嗔,宛如嘤咛。
“嘭”的一声,泽风脑子里的那根弦崩断了!
泽风就像是找到了这世间最美味的东西。
宿筠只觉得心头也一片酥软,这陌生而又悸动的感觉令她手足无措。
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不知道过了多久,宿筠觉得自己已经喘不过来气了。她的手紧紧掐在泽风的手臂上,但他仿若不觉。
最后,泽风终于放开她。
她歪着头,伏在他的胸口,脸红似火,气喘不止。最动人的是她额上的那朵莲花,此时赤红如朱砂点就,明艳璀璨,勾魂夺魄。
泽风也气喘吁吁,不过他比宿筠好点。他好歹也是活了几百岁的龙,虽然没有做过此等事,但到底看过几卷艳词春画,大概知道一些门道。
他抱着宿筠柔若无骨的温软香躯,怔怔地看着她额上的红莲,看着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这时宿筠忽然推了推他,细声道:“泽风,你、你先放开我,我热!”
“哦……”
他这才后知后觉想起刚刚他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他、他亲了宿筠!不是那种蜻蜓点水的亲吻,而是……
不能想不能想!他猛地摇头,这时才发觉脸上要冒烟了,再想下去下面也……
他仿佛被烫着一般撤开搂在宿筠腰间的手,一下子弹了起来,慌乱道:“你你、你先睡吧,我出去走走!”
说完就一溜烟跑了,仿佛后面有什么追着他一样。
直到深夜,宿筠睡着之后,他才轻手轻脚地回到房中。
屋里还亮着,宿筠为他留了灯。
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脸上浮着浅浅的红晕,呼吸均匀,已安然入梦。
泽风才洗了个冷水澡,头发未干,身上还带着冷气,他不敢走太近,怕这温暖的一幕被寒气侵染,怕惊醒梦中人。
“阿竹。”
他噙着鲜明的笑意,嘴唇无意识一动,便是她的名字。
他在三尺之外伸出手,在虚空中仔细描摹她的轮廓,每一笔每一划,都极尽缠绵,极尽温柔。
“阿竹啊……我的阿竹。”
最后,他收回手掌,把那张自虚空中偷来的肖像放在心间。然后挥灭烛火,在黑暗中情意绵绵地吐出一声耳语般的叹息。
他和衣而卧,就躺在宿筠的床下。地板冰冷,但他的心狂热。
宿筠在梦里总不安稳,总觉得还有什么事忘了做。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从梦中醒来,一下子坐起了身体。
到底还有什么事没做呢?
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意识昏昏沉沉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阿竹,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泽风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这句话让她逐渐清醒过来。
哦,就是忘了泽风还没回来这件事。
她本来想等他回来再睡的,但等着等着,不知何时就睡过去了,梦里还一直记挂着这件事。
“泽风?”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点睡意。
“我在这儿。”泽风坐起来,伸手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我在这儿,没事了,别怕。”
“我没做噩梦。”
被人关心着,她的心里暖暖的,唇边也泛起笑意,她捏了捏泽风的手,“就是想跟你说,地上冰,别睡地上了,到床上来。”
说着她向后挪了挪,给泽风空出了位置。
“上来睡吧!”她捂着嘴,一边打哈欠一边口齿不清地说。
“阿竹……”
泽风又惊又喜,心里的小鹿险些要把自己撞死。
阿竹在邀请他啊!在邀请他一起睡!他怎么能拒绝!怎么可以拒绝!脑子里的小人儿已经咆哮起来了,上去啊!这是多么好的机会!
不行!这时另一个小人儿立马跳出来,你们还没成亲呢,现在就睡在一起岂不是、岂不是……那之前的冷水澡岂不是白洗了!
泽风的脑子里两个小人儿正吵得不可开交,他的眼睛却闪着光,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宿筠,视线随着她的动作移动。
“很晚了,赶紧睡吧!”
宿筠把被子拉出来一半,留给他,而自己则盖着另一半被子,直接躺下了。
“好!”
泽风同手同脚地起身,然后像一阵风一样,“嗖”的一下就窜进了被窝里,那速度,快如迅雷,不及掩耳。
宿筠只觉得突然刮进了一阵冷风,她屈起身子,裹紧被子,冷气很快就消弭了,暖流逐渐从泽风身上蔓延而来,困意也随形而至。她阖着眼皮,又渐渐沉睡过去。
而泽风,他脑子里那个说不行的小人儿早已经偃旗息鼓,高举白旗。他直挺挺地躺在被子里,一动不动,连眼珠子也不敢稍微转一下,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床帐顶,尽管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良久,直到宿筠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彻底睡熟了,他才敢翻身,面朝她躺着。
他就这么睁着眼睛,看着她,看了一夜,直到天快亮了,才稍微有点睡意。
然而宿筠一动,他就醒了。
他没睁眼,宿筠以为他还睡着,便小心翼翼地下床。
她坐在镜子前梳头发的时候,泽风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一下子跳起来。他在床前站着,低着头,沉思片刻,才缓缓走到她身后,从镜子里看她。
宿筠见他一动不动,奇怪道:泽风,你“怎么了?”
泽风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让她转头,语气颇为奇怪。
宿筠转了身,疑惑地看着他。
泽风上前,拨开她的头发,露出她额头上的红莲。
昨夜他曾看过这朵莲花,觉得有些奇怪,但那时两人正是情意缱绻之际,那种怪异的感觉一瞬即逝,他也没放在心上。
方才他在背后,看见宿筠上妆时,陡然间灵光一闪,明白了那种怪异从何而来。
他以指腹轻轻地摩挲过那朵红莲,然后突然低下头,伸出舌尖,在那花瓣上重重地舔了一下。
宿筠只觉得额头突然一烫,吓了一跳,忙向后仰头,奇怪道:“你在干什么呢?”说着她伸手捂住额头,推了推他,“你先出去。”
泽风却抓着她的手,拉了下来。
宿筠的额头上,十瓣红莲中,有一瓣竟然褪色了!
他又伸手抹了抹,果然,指头上瞬间染上一片红。那瓣莲花,赫然是画上去的!
“你、阿竹,你,你怎么不告诉我?”
泽风陡然间觉得心脏被重重掐了一把,紧绷绷地疼。宿筠平日里不是戴着抹额就是戴着饰品,是以他没发觉,那莲花不知何时竟已凋落了一瓣!那意味着,她的那一片魂魄,已经消散了!
他早该知道的,在三危山的时候,宿筠就用了魔气,一定是那时候,一定是那时候,莲花落了。
他抱紧她,嘴唇贴着她的鬓发,一遍一遍道:“阿竹,对不起,对不起……”那声音里,竟带着哽咽。
宿筠一下子竟有些不知所措。她的手悬在空中,睫毛不住闪动,却不知该做什么。
她的确是想瞒着泽风的,平日里虽戴了抹额,有了遮掩,她仍会在那空着的肌肤上,再画上一瓣莲花。只是昨夜,因为刚出浴他就来了,所以画得有些仓促,而且她还和他离得那么近,没想到就被察觉了。
泽风抱她抱得很紧,声音竟然还哽咽了。
她心慌不已,她最后还是让泽风担心、难过了。
“泽风,泽风,你别……”
她摸索着攀上泽风的脖颈,揉着他的后脑勺,声音颤颤道:“你别道歉,这又不是你的错,不怪你,你别难过,我不是好好的吗?我没事了。”
“阿竹,怪我,是我没保护好你。”
“不怪你,泽风,你别自责,也别难过……”
“阿竹。”泽风捧着她的脸颊,在她额间烙下一吻,认真道,“阿竹,你以后有我了,你可以信任我,依赖我,有什么事只要叫我就好了,不必冲在前头,不必一个人担着,我们是一体的,我们可以一起分担,好的,坏的,不管是什么,你都可以抛给我。我可以为锋为障,可以做你的铠甲,做你的后盾。阿竹,你要记住,我,泽风,是你的人,可以任你支使。所以,以后有什么事,无论大事小事,你只要叫我就好了。好吗,阿竹?”
“好。”
宿筠痴痴地看着他,唇边笑意轻轻,眸中水光点点。当泽风说出“我可以为锋为障,可以做你的铠甲后盾”那句话时,她的心房一片酸软。他让她知道,这世间,也是有人护着她、爱着她的,她可以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可以全心全意地信任、依赖一个人。
偌大人间,她不再踽踽独行,她有人可以依靠,可以并肩同行。这样,哪怕知道前头风雨再大,只要想到身旁的人,便觉得勇气都多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