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风在她掌心写了两个字:有人。
宿筠立即明白,他的意思是,有人在这里,就在这个屋里。
但秋拂不是说她是被关在这里的吗?那谁会来她的房间,还藏了起来?
宿筠慢慢向后退了一步,作出了攻击的准备。
这时秋拂突然道:“不过,我的确曾经无意间听到过王上和常辛的谈话,关于天机盒。”
“承夜说了什么?”
听她这么一说,宿筠反而更加怀疑了。刚刚她明明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现在怎么又说她听到过承夜和常辛的谈话?还有,宿筠和泽风从一开始就没说过他们来这的目的?那她怎么知道的?
“王上说……”秋拂支支吾吾,“王上说、说天机盒藏在……藏在……”
她迟迟不肯说出天机盒藏在哪里,但他说话时目光却不住闪烁,明显就是故意如此。
“藏在何处?”宿筠决定陪她演下去。
“藏在——”秋拂看看身后的书柜,又看看宿筠和泽风,低声道,“你们跟我来。”
说完她便走向书柜。
宿筠和泽风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秋拂双手捧住书柜左侧的秘色瓷胆瓶,向右拧了一下,整个书柜便从中间一分为二,右边那一半缓缓移动开来,露出藏在后面的密室。
秋拂看了他们一眼,便向密室走去。
宿筠正要跟上,泽风却抓住她的手,让她走在自己后面。
他右手略微前倾,做出了防备的姿势。
果然,宿筠的脚步才刚踏上密室的地板,身后的密室门“嘭”的一下就关上了,屋子里瞬间陷入了漆黑之中。
只听得风声啸响,秋拂和隐藏在密室里的人影同时出手,对宿筠和泽风发出了攻击。
泽风早就防着这一招,他右手一挥,一柄通体透明的长剑凭空而现,剑上冷光如月,正好照见攻击他的人——一个全身藏在漆黑斗篷中的人!
“乓!”
他的剑刃对上一双弯刀,锋芒相接,顿时擦出一朵火花!
两者都用了全力,都想一招解决对方,快速的一击过后,手中的兵器都嗡鸣不止,连带着手也跟着颤抖。
另一边,宿筠紧握匕首,对上了秋拂的红绸。
不知道秋拂的原身是什么,她的红绸使得又快又狠,招式老练。但她似乎是有所顾忌,攻击到宿筠的要害时总要撤几分力道。
宿筠可不管她想要做什么。她匕首一晃直取对方手腕,趁她回防之际伸手抓住她的红绸,用力一扯,直接把秋拂扯向她的刀尖!
生死之际,秋拂放弃了兵器,向后退去。只见她身形一晃,便消失了踪影。
宿筠知道秋拂并未真的消失,也许就隐藏在她看不见的角落。她握紧匕首,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却见泽风长剑一抖,撞开了对手的弯刀,“咻”的一声,挑破了他的斗篷,露出一头白发!
“是你!”宿筠和泽风异口同声地惊呼。
就在这分神的刹那,一只手悄无声息地从后面伸向宿筠的脖子。
她只觉得后脑勺一痛,耳朵里传来泽风一声焦急的大喊,人便软倒下去。
晕倒后的她没有看见,泽风像一道闪电一样,“咻”一下就移到她身边,稳稳接住了她。而他那突然间失去控制的长剑,像一头疯狂的猛兽一样在屋子里乱撞乱砍,冷光频闪。
宿筠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泽风怀里。
她抬头就看见了他担忧的眼神,和被风吹起的发丝。
他们已经离开了黑暗的密室,此时正坐在屋脊上。她看见清冷的夜空中,挂着一弯残月。
“泽风,我没事了。”她抚着他的脸,绽出一个笑,安慰道。
“阿竹……”
泽风喊着她的名字,把头埋进她的肩颈,深深地吸了口气。
泽风刚刚的确被吓到了,竟然让宿筠在自己面前倒下,这是他的疏忽。如果她真的有什么事,他要怎么办?
“好了,别担心了,我很好。”宿筠轻轻抚着他的脊背,问道,“现在是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她便听见下面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宿筠拍了拍泽风,示意他站起来。
地面上,两个人正在假山旁交手,一黑一白。黑的赫然正是承夜,而白的那个,就是他们刚刚在密室遇到的白发人,也是他们曾在栖云山庄见过的品极阁绿衣掌事——沈良夜。
钟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过来了,他带着一干手下,远远地站在一旁,坐山观虎斗。
“方才你晕过去后,我本想杀了他。”泽风看了下面的沈良夜一眼,说到这个人,他的声音里都带上了冷意,他的确想要他死。
但他还没来得及动手,秋拂就突然死了,从她的身体里爬出了很多红色的蜘蛛,疯狂地攻击他和沈良夜。最后他们直接破开密室,摧毁了一座殿宇。
出去后才看见,承夜竟然就在外面!他的手上捏着半截红绸,意味不明看了看他们,还假惺惺地关心宿筠的情况。
沈良夜想趁机溜走,但泽风和承夜都在暗暗盯着他,他一动,两人都动了。
承夜和沈良夜迅速交上了手,泽风则是抱着宿筠,飞上了一旁的屋顶。
方才他们冲出密室的动静太大,钟冶已经被引了过来,他一看到眼前的场景,便示意手下收刀,先看看再说。
一时之间,场上便有四路人马,天机盒还没找到,局面却越来越混乱。
承夜和沈良夜打斗中推倒了假山,摧毁了亭台,已经斗了不知多少回合了,仍未分出胜负。
沈良夜的弯刀锋芒锃亮,承夜的长枪气势汹汹,两人越打越狠,连带身侧的路过的风都变得锋利无比。
宿筠越看沈良夜,越觉得眼熟。她在栖云山庄见到这人时便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又想不起来到底在何处见过。
白发,弯刀,黑斗篷……
倏然间一道灵光闪过脑海,记忆里浮上了另一个人的面目,也是白发,弯刀,黑斗篷——蛇族大祭司!那个死在卫皋的三杀剑下的蛇族大祭司!
不对!宿筠眉头紧皱,那个大祭司明明已经死了,她当时仔细查看过,那人的确没有了呼吸。而且沈良夜的脸和大祭司也不像,所以他应该不是大祭司。
那他究竟是谁?跟那个大祭司有何关系?为什么这两人给人的感觉如此相似?
这时只见一道银光倏地闪过,沈良夜左手的弯刀飞旋而出,正中承夜肩头,登时鲜血四溢!
他怒吼一声,长枪向前一掷,黑雾层层生起,瞬间便化出了原身。
独眼黑蛟血口大张,对着沈良夜当头咬下。
沈良夜及时躲过,但他刚刚站立的廊檐却难逃一劫,被黑蛟一口咬成碎片。
黑蛟一击不中,低吼一声,长尾飞速扫出,如山崖倾倒,重重砸向沈良夜。
沈良夜挥着弯刀,左右腾挪,虽躲过了黑蛟的锋利獠牙,但还是免不了被它的尾巴尖击中后背,登时便被甩飞数丈,喷出一口鲜血!
这次他不等黑蛟发起下一波攻击,便迅速起身,只见他双手握着弯刀,刀柄一对,变成一张长弓,他拉满弓弦,指间凭空现出一支黑色的羽箭,“咻”的一声,羽箭飞射而出,箭簇在风里燃起黑色的火焰,正中黑蛟甩过来的长尾!
承夜痛号一声,一个翻身,更加用力地砸向沈良夜。
沈良夜在空中上跳下窜,箭射不停,承夜原身体型庞大,躲避不及,身上连中数箭。
那些黑色的火焰就像不会熄灭一样,在他的身上越烧越旺,痛得他不断翻滚,亭台楼阁被砸毁无数,他的痛苦却无法减轻。
宿筠看着沈良夜又射出一支黑色羽箭,不觉攥紧了衣袖,汗毛直竖。
她认出来了,那些不会熄灭的黑色火焰,就是魔气。是比她的更为精粹更为纯正的魔气。
沈良夜,是魔族。
他是真正来自魔界的魔族,是一百多年前魔君留下的后手,是新维摩宗的幕后之人,也是数年前说终于找到她的蛇族大祭司。
难怪,那时他就提到了她的身世和宿止行的事情,在栖云山庄外,他又故意引叶沉去密道救她。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这么多年来他在等的,估计就是天机盒。
泽风也看出了那是魔气,他也猜到了沈良夜的真实身份。
他握紧宿筠的手,无声地告诉她,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会和她在一起。
宿筠也回握住他,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此时另一边,承夜已经摔倒在地,化成人形,他的身体完全被黑色的火焰包裹了,火焰中只听到他痛苦的哀嚎声。
宿筠正想下去,却被泽风拦住了。他掷出长剑,钉在承夜身旁,长剑上光芒流动,逐渐在他身周围成一圈,形成一个气泡,将他笼罩其中。剑光一点一点,像水珠一样落到他的身上时,那些黑色的火焰便瞬间熄灭,消散。
钟冶见状,挥了挥手,叫人趁此机会去解决承夜。
但他手下却无人行动。
他转头一看,身边的侍卫顿时全都萎顿在地,顷刻间便化成一堆灰。
暗处,常庚带着一队黑甲卫士,将他包围了起来。
想要趁火打劫?就凭承夜那个手下败将?
钟冶一声冷笑,大袖一挥,无数藤蔓疾射而出,立时便和一众黑甲卫士缠斗起来。
而另一边,常辛也带着一队人马,走向承夜。
他朝宿筠看了一眼,动了动嘴唇,无声地说了一句“多谢”,便命人抬起承夜,转身而去。
沈良夜也打算跟上去。
这时宿筠一展衣袂,和泽风相携而下,拦在了他的面前。
宿筠是想知道他是否得到了天机盒,而泽风则想杀了他。
沈良夜对他们显而易见的敌意视若不见,他微微一笑,缓缓道:“宿筠,好久不见。”
这一句话轻易挑起了泽风的怒火,他一挥手,插在地上的长剑瞬间飞回他手中,直指沈良夜。
沈良夜甩动长弓变回弯刀,一边拆解泽风的招式,一边跟宿筠说话。
“宿筠,我很快就要成功了,魔界之门很快就能打开,到时候,你就可以见到我们的族人了!”
宿筠默然不语。
她没有族人,她只有泽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