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倩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悬了许久，钢化膜边缘的裂痕像条冻僵的蛇，正沿着4月的春夜慢慢爬。
直播间里的荧光棒特效晃得她眼睛发酸，十七正唱着那首《星光入怀》，尾音里裹着江南水汽，把1800万观众的心跳泡得软软的。
“鹏鹏今天又把水彩涂到墙上了。”她对着输入框打字，又逐字删掉。
客厅传来铅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七周岁的儿子正跪在地板上，用蜡笔在快递箱上画着歪扭的圆圈。
那些重叠的弧线像被困住的彩虹，是这个自闭症孩子唯一愿意对外界敞开的窗口。
私信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刘倩听见自己的呼吸撞在玻璃窗上，凝成一小片雾。
她不知道屏幕那头的杭州女孩会不会看见这条消息，就像不知道明天清晨鹏鹏会不会突然愿意开口说“妈妈”。
吕十七看到那条私信时，正在工作室练新曲子。窗外的雨丝斜斜织着，把青石板路润得发亮。
助理把手机递过来，屏幕上的文字带着点小心翼翼的颤抖：“十七你好，我叫刘倩，是一个自闭症孩子的妈妈。我知道这样很唐突，但我想让更多人看看，我们的孩子也有闪光点……”
“联系一下，明天上门瞅瞅。”十七摘下耳机，银灰色的挑染发丝垂在脸颊边。
后台显示刘倩的地址在老城区的雨巷深处。
第二天清晨，十七带着摄像小张穿过爬满青苔的墙根，听见二楼传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那旋律不成调，却带着种执拗的温柔，像初春的冰棱在阳光下慢慢融化。
开门的刘倩穿着洗得发白的棉布衬衫，眼角有淡淡的细纹。
客厅的墙上贴满了蜡笔画，蓝色的太阳，绿色的河流，还有一个牵着气球的小人，线条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蓬勃的生命力。
“这是鹏鹏画的。”刘倩的声音很轻，“他不喜欢说话，但只要拿起画笔就不肯放下。”
鹏鹏正坐在飘窗上，手里捏着支红色蜡笔在画纸上涂抹。听到动静，他猛地把脸埋进膝盖，后背微微发颤。
十七放轻脚步走过去，从帆布包里掏出支口琴，轻轻吹了段《小星星》的旋律。
孩子的肩膀顿了顿。过了会儿，他慢慢抬起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却睁大眼睛望着十七手里的口琴。
那眼神很干净，像雨后洗过的天空，只是藏着些旁人读不懂的迷茫。
“想试试吗？”十七把口琴递过去。
鹏鹏没有接，却伸出小手，在琴身上轻轻摸了一下，像在确认什么。
阳光透过纱窗落在他手背上，细小的绒毛看得清清楚楚。
那天下午，他们没有拍太多镜头。
十七陪着鹏鹏坐在地板上画画，看他把黄色颜料涂满整张纸，说这是“向日葵在跳舞”。
刘倩在厨房煮糖水，听着客厅里偶尔响起的口琴声和孩子含糊的咿呀声，背靠着门框悄悄红了眼眶。
拍摄持续了三周。
十七的直播间里第一次没有了精心布置的背景墙，只有雨巷深处那个朴素的家。
镜头里，鹏鹏会对着旋转的电风扇看上半小时，也会突然抓起画笔，在画板上创造出令人惊叹的色彩世界。
他会因为餐具摆放不对而哭闹，也会在听到十七唱歌时，悄悄把画好的彩虹递过去。
“自闭症不是孤僻，是他们的世界有独特的频率。”十七对着镜头说，手里举着鹏鹏画的星空图。
那幅画用了几十种蓝色，层层叠叠像深海，却在角落藏着颗亮黄色的星星。
弹幕里炸开一片惊叹，有人说像梵高的星空，有人问哪里能买到这样的画。
刘倩坐在旁边，看着屏幕上滚动的留言，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有天晚上，她翻出鹏鹏三岁时的视频，那时候孩子还会叫“妈妈”，直到一场高烧后突然沉默。
她对着镜头讲这些时，声音有些哽咽，却没有掉眼泪。“我不希望大家可怜我们，只希望他们知道，我们和所有父母一样，都在努力让孩子好好长大。”
十七的大哥们开始注意到这个特别的故事。
马来西亚华侨豪豪在弹幕里问能不能捐款，被十七婉拒了：“不如多看看孩子们的画吧，他们的才华需要被看见。”
榜二的夜深是风投经理，默默联系了几家公益机构。
榜三的鳄鱼直接寄来几箱西湖龙井，说“给孩子妈妈提神”。
最让人意外的是榜五的肉肉，带着设计师团队跑来雨巷，说要把鹏鹏的画印在T恤上。
“咱不搞悲情那套，”肉肉大大咧咧地拍着刘倩的肩膀，“就冲这配色，肯定能火！”
鹏鹏似乎慢慢习惯了镜头的存在。
有天十七弹吉他时，他突然凑过来，用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了一下。
清脆的音符像水珠落在玉盘上，十七愣了愣，随即笑着和他一起弹奏起来。
摄像小张悄悄把这一幕录了下来，后来这段视频在网上转发了几十万次。
5月15日清晨，雨巷飘着栀子花的香气。
刘倩刚把鹏鹏的画具摆好，就听见楼下传来热闹的动静。
她趴在窗台上往下看，看见十七正指挥着几个师傅搬蛋糕，粉红色的奶油顶上站着个奥特曼，手里举着“生日快乐”的牌子。
“surprise！”十七仰头朝她挥手，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后援团”——豪豪特意从马来西亚飞过来，西装革履却捧着个巨大的奥特曼模型。
夜深穿得一丝不苟，手里却拎着个装满乐高的袋子。
鳄鱼带来了包装精致的茶叶礼盒，说是“给孩子爸的”，话出口才想起刘倩是单亲妈妈，挠着头红了脸。
肉肉穿着自家店里的新款T恤，上面印着鹏鹏画的彩虹，身后跟着两个店员，正往楼上搬衣服架。
“都是给鹏鹏的，”她嗓门洪亮，“以后咱也是有潮牌的小孩了！”
旺仔扛着个工具箱，说是要给鹏鹏改装书桌。
豆子带来了自家农家乐种的草莓，红得像小灯笼。
航航背着双肩包，里面塞满了儿童绘本。
鹏鹏站在客厅中央，被突如其来的热闹吓得往后缩。
十七走过去，蹲下来轻声问：“喜欢奥特曼吗？”
孩子没说话，却盯着那个蛋糕上的模型，眼睛亮晶晶的。
下午三点，直播准时开始。
十七抱着吉他坐在地毯上，鹏鹏依偎在她身边，手里捏着块草莓。
“今天我们不唱歌，”十七对着镜头笑，“我们来看看鹏鹏的画，听听他的故事。”
她一张张展示鹏鹏的作品，从最初杂乱的线条到后来充满想象力的构图。
刘倩坐在旁边，偶尔补充几句：“这张是他第一次主动送给我的画，那天我发烧了……这张画的是我们去公园，他说看到了会飞的鱼。”
弹幕刷得飞快，礼物特效像流星雨般划过屏幕。
有人分享自己接触自闭症儿童的经历，有人道歉说以前对这个群体有偏见，更多人在刷“加油”“生日快乐”。
豪豪直接刷了十个火箭，留言说“我要把画带到马来西亚，办个画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