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刚挨地，膝盖就是一软。
杯子被她连累，摔在地上，变成了碎片。
于是她又想拿手机。
大脑似乎被药力侵蚀，该死的迟钝。
她按号码的手指抖个不停。
“砰！”
看着摔在玻璃渣里的手机，以及混合着她不小心踩到玻璃而混合血迹的一片狼藉，她有些无力地跌在地上。
半晌，才想起来似乎有呼叫铃这个东西。
很快，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进来，还跟着宁月瑶喻问故几个。
“阿谢！”
宁月瑶被那一片血迹刺激到，一下子冲到了医生前面。
可又看着那狼藉和瘫坐狼藉中的谢次手足无措。
少年合着眼，头靠在床沿边，压抑地喘息，
“走开。”
宁月瑶愣住了。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
阿谢这个状态……
阿谢的药一般不会放太远。
她眼尖地看见谢次衣服口袋里半露的药瓶。
她刚想去拿……
宁月瑶是这些人里最了解谢次的，却也不是那么了解。
她没见过谢次发病时最严重的样子。
“瑶瑶……”
“走！”
宁月瑶没注意到谢次悄悄握在手心的玻璃碎片，玻璃没入她的血肉，指缝渗出丝丝缕缕的鲜血。
她咬着牙，艰难地睁开眼睛，一双漂亮的蓝眸变成了红色。
“走……”
“算我求求你们了……”
冷汗从她的额头滑落，衣衫像在水里洗过一样。
她死死地、死死攥着衣裳，慢慢地，慢慢蜷成一团。
玻璃碾过皮肤，疼痛比不上精神上的一分一毫。
谢讽从来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
医生让他们先离开，他们会给谢讽专业的治疗。
宁月瑶担心归担心，还是退后了，她看着皱眉死撑的谢次，心里五味陈杂。
几人最后看了谢次一眼，却没想到，竟是最后一眼。
他们再次来到病房，谢讽已经消失了。
据说，是被家人带走了。
无端，生出一份悲凉来。
感觉，再也不会见了。
——
“那位答应帮忙治疗云云，只不过……”
喻问凝有些为难，
“对方要求小故去给她做心理辅导。”
喻问故闻言吃惊地抬头，
“什么？”
“就是上次小故研究出来的那个安抚药剂，对那位的狂躁症有很强的效果，听说小故你和老师在研究这方面，才想让你试试。”
“对方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想要小故去试试。”
喻问凝欲言又止，
“……小故你怎么想？”
对方身份特殊，大义上喻问凝当然是希望喻问故去试试，但就私人而言，她不想让喻问故去。
“姐……你是，什么意思？”
喻问故很难分辨出他姐的想法，同时他也想不通，
“既然那人有治疗云云的能力，为什么还要向别人寻求治疗？”
喻问凝叹了口气，
“那人是特殊能力者，但却并没有从事特殊能力相关的职业，而且躁郁症好像也和能力有关系……”
“要不是因为小故的药，那人也不会这么轻易答应。”
听到这句话，喻问故下了决定，
“姐，我想试试。”
约定见面的地点是喻问故师兄租的心理咨询工作室，才开张不久，员工不多，匀了喻问故一间办公室。
他带着云云，和喻问凝在办公室等待。
“小故，一会儿来的人可能脾气不太好，但都是因为病情……”
喻问凝有些不忍，
“你哄着她些，她之前不是这样的……”
喻问故当然不会跟自己的病人计较。
实在没想到会是个熟人。
“……我都说了我可以控制不需要治疗，都怪北榭出的馊主意。”
少年一路走一路抱怨，但声音还算冷静，甚至是冷冽。
“……你看我像是生病的样子吗？”
送她来的北国武装部的成员白郁充耳不闻。
他是谢北的至交好友。
他推开约定好的门，将少年送到他们面前，
“问凝，交给你们了。”
喻问凝弯了弯唇，
“阿谢看起来精神不错。”
谢次看见喻问故有一瞬间惊愕，不过很快平息了，目光在喻问凝和喻问故二人间流连，片刻后便了然移开目光。
喻问凝是国家部门与北国科技交涉的人，她与谢次算得上熟悉。
谢次明面上是武装部的小疯子，年纪最小，却从无败绩。
“问凝姐也觉得我没问题？”
像是得了某种鼓励，谢次刚刚张口想要和白郁争辩。
“坐下。”
白郁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厉。
“问凝，你有镜子吗？”
白郁向喻问凝要了镜子，立在谢次面前，
“谢次，你自己看看自己，你真的觉得你没问题吗？”
镜中的人很漂亮，鸦青色的羽睫压下沉沉的雾色，眼眸中细小的漩涡翻卷着非凡的跌宕昳丽，所有的情绪仿佛被吞噬殆尽，只留下空洞洞的冷漠让人心惊。
谢次呆了片刻，也就是片刻而已，
“我这样，为什么不行？”
是一种懒得伪装的，慵懒中透出的上位者气势的冷血语调。
与刚才那个活泼喋喋不休证明自己没问题的少年仿佛是截然不同两个人。
纤细漂亮的手腕搭在椅子上，半垂着的长睫，目光淡淡扫过白郁，竟让他察觉了几分威胁。
谢次可以很恐怖地控制起自己的躁郁症。
但堵不如疏，所有接触过谢次的专家都是这么说，都不建议谢次这样做，包括白郁他们也一致认为谢次应该以治疗为主。
但她从来都没觉得这样不可以。
甚至开始对他们所有人的伪装。
以至于在他们没有发现的时候，谢次的躁郁症已经到了很严重的一个地步。
谢次本人，也开始与他们所认识的那个谢次背道而驰。
他们都担心出了什么岔子，又或是出现了第二人格。
属实是棘手的问题。
这也是喻问凝不想喻问故试的原因。
不清楚谢次有没有人格分裂的倾向，但现在这样的谢次，无疑是很恐怖的。
与白郁最初认识的谢次截然不同，比她的哥哥还要有压迫感。
很让他心慌。
给谢次做测试的医生不是喻问故，测试结果出来，谢次并没有人格分裂，不过躁郁症确实更严重了。
没有人格分裂，难道谢次本来就是这样？
这个结果好像更难接受。
白郁给了喻问故一个同情的目光，愈发觉得他任重而道远。
“试试吧。”
白郁本身也没抱希望，
“不行再想办法。”
总不能让她就这样下去。
少年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手上新的紫翡镯子，目光扫过角落里安安静静的小姑娘时明显顿了一下，冲她招招手，
“过来。”
喻云云有自闭症，对外界根本没有反应，所以在谢次做出这样的举动时，他们也没想到云云会理会她。
可小姑娘听见声音，极缓极缓抬起脑袋，略显空洞黯淡的目光直视谢次。
宛若被蛊惑一般踉踉跄跄朝少年走去。
忽然想起了这个人是有特殊能力的。
还是可以治愈云云的特殊能力。
少年漫不经心地看着她，并没有治疗之类的举动。
云云也任由她打量。
看起来有几分古怪。
治疗云云可比治疗谢次自己简单多了，少年纤细白皙的手指放在云云卷毛的小脑袋上，似乎有浅淡而温柔的蓝色光芒一闪而过。
“好了。”
她很快收回手，速度快到几个人都很意外。
不过云云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大概需要一个月康复。”
慢慢就会变好了，就像刚出生的婴儿，总需要一个成长期。
谢次还是蛮喜欢小孩子的，
“有点像小也。”
很难得听她感叹。
看起来似乎舒心了一点。
【叮！目标人物躁郁值 5】
喻问故：……
莫名其妙。
他腹诽。
同时也发现，这个病人出乎意料的难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