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倾南看向她,紧紧捏了捏手指,她的声音抑制着:“祖母是永远都不想在见我了吗?”
程若有些叹息,“倾南,你结婚了,你的家在南漫,不在这里。”她说的无心无力。
程倾南的心一下就凉了,她的喉咙紧瑟,手心被掐的泛白。
自始至终,好似程若都没承认她是她的家人,她的家在澳洲。结婚前是,结婚后也是。
陆其琛见过她的那个表情,那天在车上程若打来电话,她也是这个神情。像是在抑制着什么。
陆其琛慌了一下,搂过她,轻轻掰开她的手指。可程倾南紧紧捏着,陆其琛试图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
程若看了眼,觉得是他们两个在亲密的举动,只是一眼,便看向门外,神情很淡。
外面山间半山腰的雾气很重,山头上能见到白了一片。寒风刮得很大,寺院里一片白雪皑皑。今年澳洲的冬天来的很汹涌。
大殿里,三人站在佛前,很安静。
应该说是压抑。安静的让人压抑。
程若敛了敛眉,没回头,却是说:“倾南,照顾好自己。”随即出了大殿。
程倾南站在大殿里,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阶梯,司机替她披上披肩,一步一步走下阶梯,直到没了影子。
程倾南死死咬着嘴唇,眼眸划过无数绝望,冷的可怕,却是让人心疼。
陆其琛感觉到搂着的人在微微颤抖,他双手扶在她的肩上,叫她:“倾南。”
叫了一遍又一遍。
可程倾南始终像是没了灵魂。
陆其琛的手划过她的脸颊,最终停在她的嘴唇上,低声说着:“倾南,不要咬嘴唇好不好?”
一瞬间,眼角的眼泪滴了下来,滴在他的手上,他只觉得冰凉。
程倾南说:“陆其琛,你说为什么她们都不爱我呢?”
陆其琛的心紧了一下。
他把她搂在怀里,紧紧抱着。
他什么也答不出来。
程倾南在他怀里,站着没动也没继续问,眼泪止不住,却是没有哭声。
陆其琛擦了擦她的眼泪,又低头吻了吻她的眼角,无数个吻落在她的泪痕上。
最后他低头,抵在她的额间,他说:“倾南,你有家,有家人,不论是在澳洲还是在南漫,我会永远陪着你。倾南,有人爱你。”
程倾南轻轻抬眼,却是什么也没说。
陆其琛抱着她,两人安静了许久。
程倾南问:“你怎么知道黑帮的事情?”
这件事被被她抹的很干净,查不到任何信息。
他回她:“自上次你接到祖母的电话伤害了自己,我就加派了在澳洲的人手,前段时间,查到参慈下过山和人交谈,我也是查了很久,才知道那个人原来是昌杰的手下。”
程倾南早该想到的,任何事都瞒不住他。
她问:“知道我和黑帮有牵扯,为什么要帮我?”
“你没做坏事,倾南。”他说。
程倾南抬眼看他,他说:“倾南,你做不了心狠手辣的事,这件事你从始至终都不知道,是我做的。”
程倾南眼眸停了一下。
他这是打算把这件事全推在自己的身上。
“陆其琛,何必蹚这趟混水?昌杰不是什么好人,我也不是。”程倾南停了一下,“昌杰今天走的很不正常,他还会来的。”
陆其琛笑了一下,“昌杰相信了是我,就只会找我。”
他吻了吻她的眼睛,“倾南,我说过你完全可以依靠我。”
转眼间,看见弘礼站在院里,他的长衫被寒风刮得吹起,眼眸看着他们。
程倾南走了出去,清晰见到他的眼睛是红的,他哭过了。
程倾南说:“怎么站在风里?”
弘礼跑过来抱住她,“我以为你走了。”
“没有,倾南没走。”她说。
弘礼紧紧抓着她的衣角,她想起了程若的话,她说这孩子留不得,她偏要留住。
陆其琛走了过来,也看着弘礼。
程倾南蹲下,声音很轻,“弘礼,我们一起回南漫好不好?”
弘礼愣了一下,“真的吗?”
“真的。”
弘礼笑了,紧紧抱着她。
程倾南抬眼间,陆其琛说:“带回去吧!”
晚饭是参慈做的,都是中国菜。
四个人坐在寺里的餐桌上,安静的吃着饭,他下意识看了一眼,程倾南的眉眼很松,他之前在陈柯宇发给他的视频里见过,她和沈嘉禾吃饭也是这个样子的。
她这个样子是在和家人吃饭。
吃完饭,陆其琛接了个电话,是公司的。
接完电话出来时,看见参慈站在院里的柿子树下。柿子树上早已堆满了白雪,时不时刮来寒风,微微摇动着。
陆其琛走到他旁边,参慈捻着佛珠,看着山间。
他问:“倾南左手上那串佛珠是你送的?”
参慈停下手里的动作,“是程老夫人送的。”
陆其琛愣了一下。
参慈说:“十八年前,程老夫人去寺庙高价寻僧人为她的孙女渡去戾气,找到了我师傅。我师傅没下山,却是送了她一串佛珠,有十四颗,让她戴在身上。后来,程老夫人把那串佛珠戴在了程小姐的手上,她一戴就是十八年。”
“你师傅为什么让程老夫人戴佛珠?”陆其琛问。
参慈抬眼缓缓看向他,陆其琛见到他的脸颊上那道伤口被冻得冷白,他说:“一个两岁的小孩能有什么戾气?”
随后他走进了大殿。
陆其琛眼眸深邃,也看向山间,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他想起人人口中的那八个字“生于孤寂,生性薄凉”
他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
这是他第二次来寺庙,却觉得比第一次来的时候冷了很多。
程倾南在这里生活了将近十年,是不是每天都会看着这山间,每天都会看不清。
他转身时,大殿里烛光跃影,却是这山间唯一的亮光。
她被困在这山间十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却是被人弃之。
世人欠程倾南的太多。他欠的更多。
程倾南睡得很早,陆其琛进房间时,她侧躺在一边。
他走近时,她的眉头皱了两下,他抬手轻轻把她抚平,碰到那一刻,她的眼皮微微动了动。
她睡的极不安稳。
他躺在她的身后,把她搂进怀里,她轻轻的哼了声。
他吻了吻她的发旋,低声说:“晚安,倾南。”
半夜,陆其琛感到怀里一空,睁眼时,见到程倾南站在窗前,她的背影孤寂,让人心疼。
他起身过去抱住她,“在想什么?”
程倾南愣了一下,任他抱着,“很多。”
她抿了抿唇,“我无数次个半夜站在这里,见过山间的云雾散开,见过白雪融化,见过满山枯黄,一年又一年,只懂了大自然的规律。”
他的头埋在她的脖颈间,“倾南,做吗?”
程倾南抬眼,愣了一下。
他的吻细细扑来,落在她的身上。
他在她身上每触碰一下都是致命的温柔,让她沦陷其中。
她渐渐搂上他的脖颈,他引着她一步一步走向大床,最终她躺在床上,他俯在她身上。陆其琛看着她眼眸从平静慢慢变为深陷,有了光容,脸上褪去了冷淡,有了情绪的变化。
在德国的那晚,陆其琛就发现了,程倾南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有情绪波动,好像这时的她才是真实的自己。
他不想她一直困在这冷淡里。
程倾南哼了两声,睁眼时,陆其琛对她笑了笑,嘴角露出来浅浅的梨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