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推开。
一个梳着油亮背头、穿着紧身白衬衫的男人走了下来。
他年纪约莫三十来岁,脸上带着一股被酒色掏空后的虚浮,却偏又要做出一副霸道总裁的派头。
而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流里流气的青年。
一个染着黄毛,一个正叼着烟。
“小樱啊。”
油头男人脸上堆着自以为迷人的笑。
“上次跟你说的,考虑得怎么样了?”
他伸出三根手指,在雷缨面前晃了晃。
“这个数,再加市中心一套大平层。”
“你这辈子,不,你们雷家几辈子都挣不到这个钱。”
他朝后瞥了一眼,那两个流里流气的青年立刻帮腔说道。
“就是啊美女,守着这破土楼有啥意思?”
“天天跟一群老登待在一起,都要发霉了!”
“跟我们黄哥,以后天天燕窝鱼翅,开跑车住别墅,那才叫人生!”
黄老板很满意手下的助攻,下巴抬得更高了些。
“这楼,除了看着大点,还有什么用?再过几年自己就塌了。”
“我盘下来建个景点,还能发挥些剩余价值,你说是吧?”
这番话语轻佻至极,雷缨的l脸上冷得几乎能刮下冰来。
“黄老板。”
“我再说最后一遍,承明楼,是我们雷家的祖宅。”
“给多少钱,都不会卖!”
被称为“黄老板”的男人听闻此言,脸上的笑容登时一僵。
“雷缨,别给脸不要脸!”
他把抽到一半的烟往地上一扔,用鞋尖狠狠碾灭,语调陡然一转。
“老子好声好气跟你商量,是看得起你!”
“你真以为我没别的办法?”
他往前逼近一步,试图站上土楼门前的石阶。
雷缨当即手腕一抖。
她身旁的一根长竹竿被顺势勾起,竿头不偏不倚,稳稳地抵在了黄老板的胸前。
黄老板的脚步硬生生刹住。
低头看了看那根竹竿,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我告诉你,这块地,老子要定了!”
“你不卖,我就让它变成一块谁都不要的废地!”
“信不信,不出三天,我能让你们这连水电都断了?”
他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到时候,你们这些老骨头就守着这黑灯瞎火的破楼,哭着喊着求我来收!”
雷缨攥紧竹竿,毫不示弱,身板挺得笔直。
“你敢乱来,我就报警!”
“报警?”
黄老板放声大笑起来。
“你去报啊!你看警察是管我拉屎放屁,还是管你家没水没电?”
不远处,福特烈马内。
隔着车窗,顾屿从头到尾看完了这场堪称典范的恶霸欺人戏码。
“流氓骚扰,断水断电,威逼利诱……”
他轻声念叨着,然后忍不住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种无奈的表情。
“反派的手段,就不能有点创新吗?”
这种人,这种事,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的心情,以及任务的顺利完成。
看来得想办法,给他们点厉害看看了。
土楼门前。
见雷缨依旧寸步不让,黄老板也不再废话,转身便走,只是对身后两人使了个眼色。
黄毛和烟男立刻会意,交换了一个猥琐的笑容,悄无声息地掐了烟,转身绕向了土楼的侧后方。
他们移动的方向,正是顾屿之前发现那些可疑脚印的地方。
“哼,你等着!”
黄老板撂下一句狠话,转身钻回奔驰车里。
引擎发出一阵怒吼,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屁股的尾气和被搅乱的宁静。
站在原地,雷缨被气得浑身发抖。
她死死握着竹竿,肩膀微微颤动。
那双明亮如蛇胆石的眼睛里,终于还是泛起了一层晶莹的水光。
她不怕威胁,但她怕那些下三滥的手段。
楼里住着的,大多是老人和孩子。
万一……
另一边,顾屿的视线,却落在了那两个消失在草丛后的身影上。
被踩踏的草丛,通往土楼一处低矮窗户的隐蔽路径,还有……
那附近墙壁上延伸出来的老旧电线和水管。
结合之前黄老板的话,他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顾屿叹了口气,推开车门。
他没有像电影里的英雄一样直接冲过去。
毕竟那实在太蠢了。
况且打输住院,打赢坐牢。
他只是不紧不慢地走下河滩,目光在地面上逡巡。
很快,他就在附近捡拾了几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又折了一根手臂粗细、足够结实的枯树枝。
【野外求生大师】的经验,此刻已经完全接管了他的大脑。
他对地形、力学、以及生物行动轨迹的判断,瞬间达到了一种近乎本能的精准。
绕了一个小圈。
顾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两个混混的必经之路上。
那是一条被草丛掩盖的窄道,通往土楼后墙。
顾屿蹲下身,迅速在地上挖了个浅坑,将那根结实的树枝一端斜插进去。
另一端则用一块石头巧妙地卡住,形成一个最基础的杠杆结构。
而后,他找来一截藤蔓。
一头系在杠杆的末梢。
另一头则伪装成普通的杂草,横亘在小道的中央。
如此一来,一道极不起眼的绊索就完成了。
最后一步。
顾屿抬头看了看。
他将那几块捡来的石头,小心翼翼地堆叠在路径旁一处斜坡上。
最下面一块,刚好被杠杆的另一端顶着。
整个陷阱结构极其简单,却又无比阴险。
一旦有人绊到那根伪装好的藤蔓,杠杆就会被瞬间触发。
高处那几块石头便会失去支撑,引发一场小规模的“落石”反应。
不致命,但绝对够他们喝一壶的。
做完这一切,顾屿拍了拍身上土,退回到一棵大树的阴影里。
他像一个等待猎物上钩的猎人,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
土楼门口,雷缨终究还是不放心。
她跟几个阿婆交代了一声,便攥着拳头,朝着黄老板那两个手下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她必须去看看,那两个混蛋到底想干什么。
可她刚绕过土楼的拐角,脚步就猛地一顿。
雷缨远远地看见。
那个她刚刚才拒之门外的帅哥,正鬼鬼祟祟地蹲在通往后山的小路上,不知道在摆弄些什么。
雷缨的眉头陡然皱起。
这个人……他想干什么?
难道他和那个黄老板是一伙的?
也是来搞破坏的?
一种果然如此的愤怒瞬间涌上了她的心头。
就在她准备开口喝止的时候。
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从不远处的草丛里传了过来。
“我超,这破地方蚊子真多!”
“赶紧的,黄哥说了,把电线剪了,水管砸了,等他们修好后再来一次!”
一黄一黑两个人影从另一头走了出来。
树后,顾屿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而远处,雷缨则死死地盯着顾屿,心中疑窦丛生。
这人……怎么笑得这么诡异?
感觉像是在做什么坏事似的?
她完全没注意到那两个混混脚下,一根不起眼的藤蔓,正被其中一人的鞋尖,轻轻地……
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