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那十几个混混拖进草丛,像码柴火一样堆好,雷缨拍了拍手上的土。
她回头,看向蛇王洞的入口。
一股阴冷潮湿的风从其内吹出,裹挟着一种独属于爬行动物的腥膻。
光是嗅上一嗅,就让人头皮发麻。
“蛇王洞里的蛇非常多,还有很多是毒蛇。”
“不仅如此,听老人讲,在洞深处还盘踞着一条巨蟒。”
“但它那个品种据说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我们不能伤它,只能尽量避开……”
她下意识握紧长枪,压低声音。
可话还没说完,顾屿就已经打开手电筒,径直走了进去。
他甚至还回过头,对她做了一个“跟上”的手势。
“你!”
雷缨又急又气。
这人,怎么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跺了跺脚,雷缨咬牙跟上。
洞内光线骤然暗淡,只有些许天光斜斜射入,勉强勾勒出岩壁的轮廓。
空气里,腥气更浓了。
将手电筒绑在枪杆上,雷缨死死盯着地面和石缝,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可预想中,群蛇乱舞的景象却并未出现。
反而……
十分的安静。
不,不是安静。
雷缨听到了声音。
那是无数蛇鳞摩擦着岩石,所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它们在动。
但不是向他们发起攻击。
而是在……
后退?
借着手电筒的光,雷缨看到了让她毕生难忘的一幕。
洞穴两侧的地面上,石缝里,甚至倒挂的钟乳石上。
无数条色彩斑斓的蛇,不论大小,有毒无毒,此刻全像是接到了命令一样。
它们从黑暗中现身,却又齐刷刷地向两侧退开。
硬生生在洞穴中央让出了一条干净的通路。
更诡异的是。
所有蛇的头竟都朝着他们的方向,微微垂下。
那不是攻击的姿态。
而是一种……臣服?
雷缨又懵了。
她握着枪的手在微微颤抖。
当然同样也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因为眼前这超越了常理、近乎神迹的画面所带来的震撼。
现实不是小说。
武功再高,也只是凡人。
可眼前这一幕是怎么回事?
魔法咩?
忽然。
一个荒诞至极的念头从雷缨的脑子里冒了出来。
“喂……”
她终于忍不住,低声开口。
“嗯?”
“你……你不会还在霍格沃茨进修过吧?”
顾屿闻言,停下脚步,回过头。
洞内光线昏暗,他大半张脸都隐在阴影里。
只有手电筒的余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
“算是吧。”他语气平常地回答。
雷缨一愣。
她本以为会得到一个插科打诨的回答。
没想到他居然承认了!
她刚想追问,就见顾屿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
“驱蛇粉而已,户外旅行必备好物,要相信科学。”
雷缨:“?”
看着她那一脸“你莫不是故意消遣洒家”的表情,顾屿的心情莫名好了几分。
之前在山路上。
他对【动物亲和】进行了初步的测试。
效果不错,但也仅限于山里的小动物不会被惊扰。
可现在看来,这个光环的效果,比他想象的还要离谱。
【动物亲和】?
未免也太谦虚了。
顾屿能清晰地感觉到。
从踏入洞穴的那一刻起,一股无形的力场就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空气中那些躁动不安的、充满攻击性的生物本能被瞬间抚平,继而转化为了敬畏。
这感觉……还挺奇妙的。
越往深处走,洞穴越宽阔。
当最后一丝天光被吞噬,一股更加浓厚的腥气从前方传来。
是它!
雷缨的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它来了!
只见洞穴深处的黑暗中,一个庞大的阴影缓缓蠕动。
一条远比寻常蟒蛇还要粗壮数倍的巨蟒,慢悠悠地游了出来。
在手电筒的光下,它的鳞片反射着幽暗的光泽。
巨大的蛇头上,隐约能看到一个凸起的肉冠。
蛇王!
雷缨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雷门枪法中缠、拿、锁、闭的招式在脑中飞速闪过。
面对这种体型的巨兽,硬拼绝无胜算,只能智取!
她本能地将长枪横在身前,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然而。
这条传说中的蛇王却在离顾屿只有三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它没有吐出信子。
也没有展现出任何攻击性。
它只是抬起那颗水桶大小的脑袋,静静地看着顾屿。
下一秒。
在雷缨惊掉下巴的注视下,巨蟒竟温顺地垂下头。
巨大的蛇首小心翼翼、甚至可以说是讨好地,轻轻蹭了顾屿的裤腿。
那动作,像极了小猫在跟主人撒娇。
在这一刻,雷缨的世界观彻底崩塌了。
如果说刚才的万蛇退避还能用驱蛇粉来解释。
那眼前的蛇王献媚又算什么?
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做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巨蟒蹭完,便调转庞大的身躯,朝洞穴的另一条岔路缓缓游去。
它游出一段距离,停下来回头看看顾屿。
竖线型的瞳孔里竟然透出几分人性化的催促。
顾屿对头顶冒烟的雷缨招了招手。
“跟上,别掉队了。”
在蛇王的带领下。
他们绕过了几条看似死路的复杂岔道,最终来到了一处石壁前。
黑暗中,点点金光闪烁。
那是一丛丛生长在石壁上的奇特菌类。
菌盖上布满了金色的丝线,在黑暗里散发着如同呼吸般的磷光。
远远看去,好似一片被囚禁在洞穴的星空一般。
【金线磷光菇】。
传说中九死一生才能采到的神物,此刻就这么安安静地长在这里。
周围,一条蛇都没有。
仿佛是蛇王专门为顾屿清空的私人花园。
从背包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工具和特制的保存盒。
顾屿走到石壁前,小心翼翼地将一朵朵菌菇完整地采下。
整个过程,顺利得让人发指。
而雷缨,从头到尾,都像一个局外人。
她只是呆呆地看着。
看着那个男人在万蛇的朝拜下,在蛇王的引领下,轻轻松松地采摘着传说中的颜料。
她原本以为,这是一场需要她赌上性命、拼尽全力才能通过的试炼。
结果,她什么都不用做。
他一个人,就把什么都做了。
……
下山的路上,雷缨一言不发。
身后的洞口处,那条巨蟒和无数的蛇依旧盘踞在那里,静静地目送他们离开。
山风吹过,雷缨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她好几次侧头看向顾屿。
话到了嘴边,又被她自己咽了回去。
该问什么?
问他为什么不怕蛇?
问他为什么蛇会听他的话?
这些问题听起来都太蠢了。
“你……”
她终于还是没忍住。
顾屿偏过头看她。
“我以前在动物园干过,负责爬行馆。”
他仿佛看穿了她心中所想,半开玩笑地说道。
“跟它们打交道久了,自然就知道一些小窍门。”
就和驱蛇粉一样,雷缨当然不信。
但她也明白,这个男人不想说。
他身上的秘密,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
而她,正在不受控制、无可救药地被卷入其中,并且……
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