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道法会?
徐敬安闻言,剑眉微蹙,缓缓摇头,意兴阑珊之色溢于言表。
不过是些炼气期的小辈聚首,谈何论道?
无非是坐井观天,空谈玄理罢了。
更何况徐家新遭劫掠,矿区事务千头万绪,他身为执掌者,岂能轻易脱身?
徐敬安不想掺和,正欲婉言推拒,却听族弟徐敬仪又道:
“四哥,吴仙子此番广发邀帖,断海崖沿岸的诸多家族皆在应邀之列,听闻……”
“渡元吴,还是飞岳吴?”徐敬安眉梢微挑,打断道。
“是渡元吴氏……”
“哦……”徐敬安微微颔首,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渡元吴氏乃金丹家族,底蕴深厚,远非仅有假丹修士坐镇的飞岳吴氏可比。
这位吴仙子,倒是来历不凡。
不过……这与他并无干系。
“不必了,”徐敬安语气温和,“为兄初窥丹道门径,正醉心于此。加之矿区百废待兴,实在分身乏术。”
“四哥,左右不过半日……”
……
兄弟二人说话间,徐敬安腰间的玉符又震了三下。
他唇角微扬,信手解开禁制。
“堂姐,可是有什么要事?。”
徐敬绮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她一身利落的劲装,身姿挺拔,英气飒然。
见到面露窘色的徐敬仪,徐敬绮不由得朗声一笑。
前番徐敬仪这个心高气傲的天骄竟主动向她致歉,虽略显扭捏,却也让她心怀慰藉。
她朝徐敬仪爽利一笑,算是打过招呼,随即转向徐敬安,神态转为恭谨,抱拳一礼:
“四少爷,此乃矿区今日呈报之玉简,请您过目。”她双手奉上一枚流光内蕴的青色玉简。
徐敬安接过,神识如涓涓细流,浸入其中。
玉简内设有徐家血脉禁制,非授权者无法探查,足见其紧要。
他阅览完毕,神识退出,指尖灵光一闪,轻声道:“无误,我已用印。”
徐敬绮郑重接过玉简,纳入袖中,嘴唇嗫嚅了几下,似有未尽之言,脸上掠过一丝犹豫,踌躇片刻,终是未语。
徐敬安注意到了徐敬绮神色间的变化,温言道:
“堂姐似有心事?但说无妨,此处并无外人。”
徐敬绮摆了摆手,朗声道:“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四少爷可还记得那个李二牛?”
“自然记得。他伤势既愈,家族亦赏下灵石,以示嘉奖。”
“正是……”徐敬绮停顿了一下,“但他退回了家族的赏赐,只恳求能见您一面……”
徐敬安闻言,眸中掠过一丝讶异。
李二牛在矿区的表现他是看在眼里的。
虽然他自身实力弱小,没帮上什么忙。
但那份谨慎和认真的态度,正好可以作为表率。
在他的授意下,赏赐的灵石也变成了一百块下品灵石。
这对于这些仙苗可是一笔巨款。
修炼了这么长时间的李二牛不可能不知道这笔灵石的价值。
他居然退掉了?
只为见自己一面?
徐敬安对这个农户出身的小子也生了几分好奇,他沉声道:
“既然如此,那便见上一见。”
他又看向一旁的徐敬仪,和声道:
“为兄这里尚有杂务,就不留你了。近日赤江一带不甚太平,你若外出,遇事需忍让三分,切莫意气用事,归来后若有纷争,为兄自会为你斡旋处理……”
徐敬仪拱手称是,略带悻悻之色离去。
洞府外早有数名伶俐家仆垂手恭候,为他披上雪白狐裘大氅,换上云纹锦绣暖袖,簇拥着登上华美马车,辘辘而去。
徐敬绮捏了捏腰间的玉符,不多时,一名身着粗布短褂、面貌憨厚的汉子便低首趋步而入。
他怀中紧抱一物,以旧毯严密覆盖,显得小心翼翼。
徐敬安端坐于紫檀木案之后,身姿挺拔如松,气质温润如玉。
他尚未开口,那李二牛见得他仙姿风采,已是心旌摇曳,“扑通”一声便五体投地跪伏下去,声音因紧张而颤抖不止:
“属下李二牛,见过四少爷!”
徐敬安目光微转,与徐敬绮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心知这必是堂姐事先教导的礼数。
他无意在李二牛面前拂了堂姐颜面,遂和声道:
“起身回话。”随即对徐敬绮略一颔首。
徐敬绮心领神会,拱手一礼,悄然退下。
李二牛手足无措地站起,黝黑的面庞因为局促而涨红,一双布满老茧的大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目光低垂,不敢直视座上那丰神俊朗、气度雍容的仙家公子。
李二牛心里想着,这便是仙家少爷吧……比我们县太爷的儿子都气派。
“东岳神州,北邙山脚下,左家庄人士,原为佃户。”
“对吗?”
李二牛忙不迭点头,看着徐敬安和善的笑容,他一直紧绷的神经也松了些。
他嗫嚅着,带着浓重的乡音:“回……回四少爷话,如…如今是李家庄了……蒙,蒙家族管事恩典,赏…赏下银子,帮俺爹买下了那庄子……”
“嗯,坐下说话。”
徐敬安执起青玉壶,斟了一杯灵茶推至案前。
茶汤清碧,氤氲之气缭绕,隐带异香,闻之令人心旷神怡,李二牛只觉体内微薄灵力都活跃了几分。
李二牛鼻子抽动了几下,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惶恐摆手:
“四少爷!这……这可使不得!俺是下人,俺不能喝!”
徐敬安莞尔,不再勉强。
他话锋一转,直接切入正题,问道:
“你退还赏赐,执意见我,所为何由?”
“须知那百块下品灵石,于你修行至关重要。此刻你若反悔,携灵石离去,我亦准允,绝不怪罪。”
李二牛张了张嘴,本就发黑的脸憋得涨红,胸腔剧烈起伏,仿佛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半晌才憋出一句:
“四少爷,您对俺家有天大的恩情,矿上的弟兄们都和俺说了,俺的命就是您救回来的,俺……俺不会说话,但是……”
他说到激动处,情难自已,愤愤地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前些日子生死间都没哭的汉子,此刻的眼中竟然泛起了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