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敬安接过吴瑾萱递还的雪狐,指尖拂过其温热的脊背。
那小东西不满地甩了甩尾巴,随即脑袋一缩,复又灵巧地蜷进他宽大的袖袍之中,寻了个舒适的位置,不再动弹。
“仙子美意,敬安心领。”他目光扫过台下神色各异的修士,声音平和,“只是人各有志,道亦不同。强求反而不美,顺其自然方是正理。”
吴瑾萱眸中掠过一丝惋惜,如此心性、实力俱佳的年轻才俊,若能引为吴家助力,自是美事一桩。
但对方既已明确表态,她也不再强求,只是臻首微点,唇角含着一抹浅笑:
“徐道友道心坚定,瑾萱佩服。”
她自那绣着流云暗纹的广袖之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个约莫巴掌大小的竹骨阵盘,材质非金非玉,呈现出一种温润的古黄色泽。
阵盘之上,刻画着繁复而玄奥的星辰纹路。
此刻正有微光沿着纹路缓缓流转。
“此物名‘小周天衍阵’。”吴瑾萱将阵盘递向徐敬安,解释道,“虽非什么攻伐重宝,却于预警一道颇有奇效。”
“注入灵力激发后,可于三丈之地形成一道无形屏障,感知他人术法,示警避险。”
“三日后灵丹阁拍卖会,各方云集,鱼龙混杂,难免有宵小之辈暗中窥伺。此阵盘或能助道友一二,权当谢过道友今日为我兄长,亦是为我吴家解围之情。”
徐敬安正要推辞,却见韩梓杰已跃下高台,朗声笑道:
“表弟何必客气!吴仙子这阵盘乃是阵阁珍品,等闲求都求不来呢!她既然舍得给你,你便安心收下,莫要拂了美人一番好意。”
他这话看似对徐敬安说,实则带着几分调侃吴瑾萱的意味。
说罢,韩梓杰又拍了拍徐敬安肩头:
“方才言旭临那厮脸色难看得很,怕是还要生事。你今日虽胜得漂亮,却也要防着赵家狗急跳墙。”
徐敬安闻言,默默点头,将韩梓杰的提醒记在心里。
他不再推辞,双手接过那“小周天衍阵”盘,只觉入手微沉。
他对着吴瑾萱再次郑重道谢:“如此,便多谢仙子厚赠,敬安愧领了。”
正说话间,侍从引着两位修士近前。
当先一人青衫落拓,腰间悬着一枚小巧的鎏金算盘,随着步履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悦耳之声。
那人未语先笑,拱手道:
“徐道友今日风采,令人心折。赤江徐氏剑术果然名不虚传,钱某佩服。”
钱应多态度热络,笑容可掬,极易让人产生好感。
跟在他身旁的,正是之前与钱应多对赌的瘦削青年许破伍。
许破伍亦是笑着拱手示意,态度友善。
钱应多自我介绍道:“在下灵丹阁钱应多,这位是草药坊的许破伍许兄。我二人适才观道友英姿,心生仰慕,特来结交。”
徐敬安连忙还礼:“原来是钱道友,许道友,久仰。二位谬赞,敬安愧不敢当。”
那钱应多生得圆脸富态,递过一枚赤玉令牌:
“三日后拍卖会设有雅间,徐道友若得闲,不妨来甲字七号坐坐。”
“近日阁中新得一批北海寒铁,正合重铸青梧剑。”
徐敬安心念微动。
青梧剑方才硬撼裂风弓,剑身已现细微裂痕,此人眼力倒是毒辣。
“多谢道友。”
钱应多和许破伍相视一笑,拱手告辞离去。
徐敬安打量着二人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低声向身旁的韩梓杰问道:
“表兄,这位钱道友……似乎并非普通管事?”
韩梓杰眼神略显复杂,轻声道:
“你可知灵丹阁势力遍布东岳神州?这位钱应多,便是当代灵丹阁东岳神州分阁阁主,‘笑面财神’钱不多的独子!”
“其人豪爽,最喜结交俊杰,在场不少寒门修士,多受其恩惠。”
“钱家世代经商,已传十二代,商路遍通东岳神州,其家族富庶程度,难以估量。”
“这渡元仙城的灵丹阁,不过是他家产业之一罢了。”
“与之齐名的草药坊,实则与灵丹阁同出一脉,皆是由‘药王谷’在背后支持,只不过一个专司售卖成品丹药,一个经营各类灵草仙植,分工不同而已。”
徐敬安微微颔首,心中了然。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钱应多气度不凡,出手阔绰,其背后竟是如此庞然大物。
能与这等人物结交,无论是对他个人,还是对徐家,都未必是坏事。
经此一番扰攘,加之徐敬安与赵康佑的比斗、言旭临的挑战接连上演,这场论道法会的氛围已然被破坏。
众修士虽表面依旧谈笑,却难免意兴阑珊。
不到半个时辰,便陆续有人起身,向主位的吴瑾瑜拱手告辞。
吴瑾瑜亦知今日难以再续,便从善如流,宣布法会结束。
很快,原本济济一堂的流云别苑,便已宾客散去,显得有几分冷清。
徐敬安与吴瑾瑜、吴瑾萱兄妹及韩梓杰郑重道别后,不再停留,快步离去。
……
暮色四合,渡元仙城华灯初上。
各式各样的法器灯盏、月光石、乃至一些会发光的奇异灵植,将这座庞大的仙城点缀得如同星河坠落,璀璨非凡。
街道上依旧人流如织,修士来往穿梭,比白日更添几分繁华与喧嚣。
徐敬安回到驿馆,并未急于调息,而是屏退左右,独坐静室。
窗扉紧闭,只有一枚嵌在墙上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映照着他沉思的面容。
袖袍微动,那小狐狸再次探出毛茸茸的小脑袋,碧色的眼眸在昏暗中闪烁着灵动的微光。
它似乎察觉到他心绪不宁,伸出粉嫩的舌头,轻轻舔了舔他的手腕,又用脑袋蹭了蹭,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
“你也感觉到了?”徐敬安抚着它柔软的皮毛,眸色深沉,低声自语。
今日法会,言旭临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其对赵康佑的维护亦超乎寻常。
赵家与言家……莫非已暗中结盟?
若真如此,那此番灵丹阁拍卖会,恐怕就远不止是争夺一枚筑基丹那么简单了。
赵家明知徐家老祖已突破筑基后期,实力稳压赵家一头,却仍敢纵容赵康佑在吴家主持的法会上公然挑衅。
其背后若无更强力的倚仗,怎会如此肆无忌惮?
言家老祖言崇山,亦是筑基后期修为,若两家联手,高端战力上便与徐家持平,甚至略占优势……
再加上他们可能拉拢的其他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