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数日。
赤江南城的救灾与重建工作,在徐家强有力的掌控下开始有条不紊地推进。
吴瑾萱坐镇中枢,一袭素白衣裙纤尘不染,神情专注。
她素手轻挥,道道灵光没入庞大的阵盘之中,指挥着麾下众多阵法师。
以玄元定水阵为基础,不断扩展防护范围。
疏导洪水,清理淤塞。
徐家的阵法师在她冷静的调度下,各司其职。
虽面色疲惫,却无人敢有丝毫懈怠。
徐谦朗则忙于接收整编各方投诚势力。
他面容儒雅,言谈温和。
刘、张、王三家的修士名录很快被恭敬送来。
徐敬绮翻阅着名录,唇角勾起一抹冷峭。
幸好这三家昔日仗着赵家势大,作恶多端,仇人够多。
不然她要将这些不安定因素巧妙消化,也需多费一番手脚。
近两百名炼气中期以上的修士被徐敬绮“巧妙”地打散,编入了数百个不同的救灾工事队伍中。
这些队伍往往由与刘张王三家素有嫌隙、甚至曾受过其欺压的家族修士为主导。
如今仇人见面,虽不敢明着动手,但暗中的排挤却是难免。
起初,以刘家修士为首,还试图抱团反抗,面露不忿。
然而当身着气息冰冷的徐家玄甲卫出现在工地边缘。
那毫无感情的目光扫过,所有的不满与躁动都被强行压了下去。
他们被孤立、被边缘化。
昔日作威作福的傲气,在现实的无情打磨和周围若有若无的敌意中,迅速消磨殆尽。
为了生存,为了获取那一点点可怜的救援资源和修炼用度。
他们不得不放下身段,拼命表现。
甚至主动去承担最危险、最肮脏的任务,以期能稍稍改善处境。
而其他附庸家族的修士,眼见昔日骑在自己头上的“老爷们”如今落魄至此。
心中既有扬眉吐气的快意,也愈发看清了现实。
在这赤江南城,唯有紧靠徐家这棵大树方能生存。
甚至有机会攫取更多利益。
于是他们对付起刘、张、王三家的修士来更是卖力。
无形中也成了一种向徐家表忠心的方式。
……
暴雨如注,无休无止。
泡在无边水泽中的赤江南城,水位在阵法之力下本已渐渐退去,但天不随人愿。
这连日的暴雨硬生生止住了水势,甚至在某些低洼地带还有反复。
好在主要的洪泛区已经得到了有效的处置。。
各大家族的资源和老弱妇孺大多被抢救了出来,暂时安置于地势较高的区域。
阵法灵光在雨幕中朦胧流转。
映照着浑浊的水面,也映照着人心深处涌动的暗流。
昔日雕梁画栋、气派非凡的刘家大宅,此刻却处处显露出破败与狼藉。
浑浊的积水漫过庭院,漂浮着散落的家具、碎裂的瓷器与不知名的杂物。
一派末日景象。
幸存的族人蜷缩在少数几栋未被洪水完全冲垮的楼阁中。
眼神麻木,气氛压抑。
家主刘擎独立于一座水榭的残破飞檐之下。
身形佝偻,任由冰冷的雨水打湿早已湿透的衣袍。
他面容枯槁,眼窝深陷。
往日身为一家之主的威严早已荡然无存。
只剩下刻骨的疲惫与一丝不甘的疯狂在眼底闪烁跳跃。
自那日从徐敬安帐中屈辱归来,刘家便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
家族产业被徐家派来的执事全面接管,美其名曰“统一调度,共渡时艰”。
族中但凡炼气四层以上的修士,无论辈分高低,皆被徐家强行打散。
编入了不同的巡逻、清淤、救灾队伍之中。
更令人屈辱的是,徐家刻意将刘家子弟与那些素有旧怨、如今依附徐家得势的家族修士编排在一处。
短短数日,噩耗频传。
刘家子弟在外受尽排挤、嘲讽,克扣丹药灵石还是小事。
无故被打伤、在执行危险任务时被推出去当诱饵者,不知凡几。
告到徐家管事那里,换来的也不过是几句不痛不痒的“大局为重”、“相互体谅”。
刘擎眼睁睁看着家族数百年积累的财富被徐家名正言顺地吞并。
看着族中精英子弟如同猪狗般被驱使、被欺压。
看着家族的凝聚力和最后的反抗意志,在徐家这温水煮青蛙的手段下迅速消磨。
他心中清楚,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刘家就将彻底沦为徐家砧板上的鱼肉。
连最后一点挣扎的力气都会被磨灭,最终被消化得骨头都不剩。
“不能再等了……”
刘擎望着窗外无边的雨幕和黑暗,声音嘶哑,如同夜枭低鸣。
他干瘦的手指死死抠住窗棂,指甲崩裂渗出鲜血而不自知,
“徐家小儿,你若是给我刘家一线生机,我刘家都不会反……”
“可你欺人太甚!你这是要绝我刘家的根啊!”
刘擎猛地转身,眼中那丝疯狂终于压过了绝望,化作一种破釜沉舟的厉色。
“来人!”他低声喝道。
一名心腹老仆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浮现,躬身听命。
“去,想办法秘密请张壑、王磐两位家主过来,”刘擎的声音压得极低,
“就说……言家那边,有消息了!”
……
半个时辰后,刘家一处隐蔽的地下密室。
室内潮湿阴冷,仅有几块劣质萤石散发着昏黄黯淡的光芒,勉强映出三张同样憔悴而扭曲的面容。
刘擎、张壑、王磐。
三位昔日在南城也算呼风唤雨的家主。
此刻如同三条濒死的困兽,蜷缩在这方寸之地。
“刘兄,此言当真?言家……言家真肯在此刻接纳我等?”
张壑身材矮壮,此刻却眼布血丝,声音急促。
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希冀,又夹杂着深深的疑虑和恐惧。
他张家损失惨重,已是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王磐面容清癯,此刻却脸色蜡黄,呼吸粗重。
他死死盯着刘擎,仿佛想从他脸上看出花来:
“刘擎,此事关乎我等三族存亡,可不能有半分虚言!徐家耳目众多,万一……”
刘擎脸上露出一丝惨淡的笑容,压低了声音,仿佛怕被什么存在听去:
“二位贤弟,到了这般田地,我刘擎岂会拿全族性命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