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陈亮就精神抖擞地爬了起来。
宿醉已消，归心似箭。
他麻利地将行李扔上那辆黑色牧马人的后备箱，检查了一遍油液，便迎着清晨的寒气，驶上了通往山西大同的高速公路。
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驾驶，纵使有牧马人舒适的座椅和动感的音乐相伴，也难免有些疲惫。
当他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逐渐变得亲切，远处大同城的轮廓在暮色中显现时，所有的倦意都一扫而空。
家，总是能给人最踏实的感觉。
车子驶入熟悉的小区，父亲陈国强和奶奶早已站在楼下翘首以盼。
看到那辆霸气的黑车停下，陈亮从驾驶室跳下来，奶奶眼眶立刻就湿了，拉着孙子的手上下打量：“瘦了，瘦了，在外面肯定没好好吃饭！”
父亲虽然没说什么，但眼里的欣慰和骄傲藏也藏不住。
这次回家，陈亮打算好好待上一阵，既是陪陪家人，也是给自己紧绷了近半年的神经放个假。
在家呆了二十多天，日子过得悠闲而充实。
他跟着父亲去看了那几家已经开业的亮亮便利店。
店铺位置选得都不错，客流也稳定，陈亮凭着前世的见识，还是看出了一些可以优化的细节。
一家社区店，他指着货架对父亲说：“爸，像酱油、醋、盐这些常用的调味品，可以再放低一两层，老人家弯腰方便。那些零食、饮料什么的，放高点，年轻人踮踮脚或者我们员工帮忙拿一下都行。”
陈国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这么个理儿，回头我就让他们调整。”
另一家学校附近的店，陈亮建议：“可以进点那种物美价廉的文具、笔记本，学生临时需要很方便。再弄个微波炉，免费给学生和附近上班的人热饭，能吸引不少固定客源。”
“免费热饭？”陈国强有点犹豫，“那电费……”
“爸，眼光放长远点，”陈亮笑道，“这几毛钱的电费，换来的是人家天天来你这儿买东西，亏不了。这叫便民服务，提升客户粘性。”
他还建议引入简单的复印打印服务，代收信件，甚至在最大的那家旗舰店门口放了两个摇摇车。
“别看这些小打小闹，聚人气比什么都强。”
陈国强听着儿子的侃侃而谈，眼神越来越亮。
他发现儿子不仅在拍电影上有一套，做起这小小的便利店生意，思路也格外清晰活络。
陈国强一边记下这些点子，一边感慨：“你小子，这大学没白上，脑子就是好使！”
除夕夜，家里只有陈亮、父亲和奶奶三个人，围坐在摆满了家常菜的圆桌旁，气氛温馨而宁静。
窗外偶尔传来零星的鞭炮声，电视里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虽然节目不如后来精彩，但那份团圆的年味却格外浓厚。
奶奶不停地给孙子夹菜，看着他吃得香，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
陈国强也难得地多喝了几杯，话也多了起来，说着便利店的规划，说着对儿子未来的期待。
........
春节几天，陈亮跟着父亲走了几天亲戚。
虽然父亲是独生子，但还有几位堂兄妹，关系处得不错。
亲戚们自然都知道了陈亮现在有出息了，又是拍电影又是入围国际电影节的，言语间充满了羡慕和夸奖。
陈亮始终保持着谦逊，递烟、倒茶、陪长辈说话，礼数周到，让父亲脸上倍有光彩。
初六，年味还未完全散去，陈亮便告别了奶奶和父亲，再次启程返回BJ。
临行前，陈国强郑重地把一串钥匙塞到儿子手里。
“亮子，这是朝阳小区那套大平层的钥匙，之前一直租着，年前我收回来重新装修了一下。你马上要毕业了，以后工作了，交际应酬，再住学校那小宿舍也不方便。要是谈了女朋友，带回家连个像样的地方都没有，不像话。这套房子，以后就给你了。”
陈亮接过钥匙，心里一阵感动。
那套房子他知道，地段很好，面积将近两百平，是家里在BJ最好的一套房产。
父亲这是把压箱底的宝贝都给了他。“爸，谢谢您。”
“谢啥，我跟你奶奶在大同挺好。你在BJ，好好的就行。”陈国强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初八，年假结束后的第一个工作日，陈亮提着从大同带来的特产——几盒地道的杏脯和浑源凉粉，来到了北影厂的家属院，给田壮壮老师拜个晚年。
敲开门，田老师看到他，脸上露出笑容：“哟，咱们的柏林选手回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师娘也热情地招呼他喝茶吃水果。
在客厅坐下，聊了聊家里的情况和新年的打算后，陈亮切入正题：“田老师，我订了7号晚上的机票，飞柏林。狮门那边和一个小的宣传团队会在那边跟我汇合。”
田老师点点头，神色认真了些：“嗯，去了那边，凡事稳重点。虽然《活埋》是外语片，但导演国籍是中国，你代表的不光是自己，某种程度上也代表着中国年轻导演的形象。遇事多思考，拿不准的可以问问中影那边的人，他们在国际电影节上有经验。”
“我明白，田老师，您放心。”陈亮郑重答应。
田老师看着他，忽然笑了笑，带着点调侃和鼓励的语气说：“好好表现！要是万一……我说万一啊，真让你走了狗屎运，捧个奖杯回来，咱们学校肯定给你拉横幅庆祝！虽然是一部外语片，但也是咱们北电走出去的学生取得的荣誉嘛！”
陈亮一听，也乐了，顺着话头开玩笑道：“拉横幅多没气势啊，田老师！要搞就搞个充气的彩虹拱门，就立在学校大门口，上面写着‘热烈祝贺我校03级导演系陈亮同学勇夺柏林金熊奖！’那才霸气！”
田老师被他这宏伟蓝图逗得哈哈大笑，指着他笑骂道：“好你个臭小子！口气不小！还充气拱门？行！你要是真把金熊给我抱回来，我做主，这拱门我给你立了！说话算话！”
陈亮眼睛一亮，立刻打蛇随棍上：“田老师，您这可是金口玉言啊！我可记下了！不过这次嘛……”
他狡黠地眨眨眼，“金熊难度有点大，我先积累积累经验。您这拱门先给我留着，等我下次，弄个更大的，再让它闪亮登场！”
“更大的？”田老师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笑得更厉害了，“你小子……野心不小啊！行！我等着！看你小子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