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昂回到了IRS办公室。
办公室里那帮老油条,像一群被关在笼子里的、得了慢性病的仓鼠,无精打采地敲着打字机,或者假装在打电话。
李昂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牛皮纸文件夹,里面装着的,是昨晚从“卡鲁索洗衣店”那个保险柜里拿出来的、还沾着血腥味的账本。
他径直穿过办公区,无视了所有人下意识避让的动作,来到了走廊尽头,局长韦斯利·汤普森的办公室门口。
“咚、咚、咚。”
他敲了敲门。
“请进。”
李昂推门而入。
韦斯利·汤普森这老狐狸正站在他那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后,脸色阴沉得像是刚死了老婆。他手里拿着一份NYPD的晨报,上面是关于昨晚“卡鲁索洗衣店”血腥枪战的简报。
看到李昂进来,汤普森脸上的阴沉瞬间被一股“同仇敌忾”的怒火取代。
“李昂!我的孩子!”
见鬼,他又来了。
汤普森快步绕过办公桌,热情得像个要去拥抱失散多年儿子的老爹。他重重地拍着李昂的肩膀,力气大得异常。
“你都听说了吗?!”汤普森义愤填膺地咆哮道,那演技,不去好莱坞拿奖简直屈才了。
“吉诺维斯家族!那帮该死的意大利杂种!他们简直是疯了!居然敢在布鲁克林用自动武器搞大屠杀!”
李昂也跟着露出凝重的表情:“长官,我刚在楼下听说了。无法无天。”
“无法无天?”汤普森冷笑一声,他抓着李昂的手臂,把他引到沙发上,自己也坐了下来,那双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
“不,孩子。他们这是在挑衅!他们是在挑衅我们整个联邦执法体系!”
汤普森挥舞着手臂,唾沫星子横飞。
“他们以为,在‘蓝丝绒’炸死了西尔维奥和我们的英雄就完了吗?不!他们现在又搞出这种事!他们以为这就能吓倒我们?吓倒我们英勇正直的IRS探员?!”
“他们错了!”汤普森猛地一拍沙发扶手,“我们IRS是什么地方?我们是国家的利剑!我们是所有罪犯的噩梦!我们树敌无数!华尔街那帮吸血的资本家恨我们!国会山那帮满嘴谎言的政客想削减我们的预算!五大家族这种黑帮更是恨不得把我们生吞活剥!”
他妈的,这老杂种还真会演。
要不是李昂亲眼看过他那价值十八万美金的“犯罪历史”,他差点就信了。
汤普森这番话,说得连他自己都快信了。
不过,有一点他说的很对,那就是,IRS的敌人确实遍地都是。这番话在任何一个刚入职的探员听来,都会热血沸腾。
“李昂,孩子,”汤普森的语气突然又变得“语重心长”起来,他那双老狐狸的眼睛“真诚”地看着李昂,“我知道,自从彼得森牺牲后,你一直压力很大。但你记住,IRS就是你的后盾!我们所有人,都会团结一致,对抗这帮无法无天的杂种!我们绝不会向黑帮低头!”
操你妈的,老杂种,你们这帮人就是黑帮最大的头子。
但李昂还是露出了一个被长官关怀和集体荣誉所感动的表情。
“长官……您说得对。我们绝不低头。”
他顿了顿,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身体微微前倾。
“长官,说到这个……我昨晚,其实也没闲着。”他压低了声音,“我协助NYPD第18分局的弗兰克·墨菲警探……处理了另一起帮派火并。”
“哦?”汤普森的眉头皱了一下,显然他对这个名字有印象,“那个死了儿子的疯狗条子?你跟他混在一起了?”
“他是个正直的警察,长官。”李昂一脸正直地回答,“而且,我们有收获。”
他把那个沾着血污的账本,放在了汤普森面前那张擦得发亮的红木茶几上。
“这是现场缴获的。吉诺维斯家族的赌场账本。”
汤普森的兴趣缺缺。一本破账本?
他办公室里的黑账,比李昂见过的妓女都多。
他随手翻开,一股子血腥味和廉价墨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流水……支出……”他看得心不在焉。
李昂伸出手指,精准地点在了账本的第14页。
“这里,长官。”
汤普森的目光聚焦过去。
“‘L.H.-咨询费-$500/周’。”
汤普森的瞳孔猛地一缩。
但他还是不动声色。
“L.H.?这能说明什么?拉里·霍姆斯?幸运·哈里?这城里有几万个L.H.”
李昂笑了。
“长官,‘L.H.’。据我所知,FBI纽约分局副主管,劳伦斯·哈里森,就叫这个名字。”
李昂继续往上浇油:“而且,长官,我听说……哈里森背后的那位参议员,奥尔布赖特,最近正在国会山想尽办法否决我们IRS下一季度的预算申请,对吗?他声称我们CI部门‘效率低下’、‘浪费纳税人的钱’。”
操!
汤普森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妈的!
他和哈里森早就因为背后的议员老板斗得你死我活!
汤普森做梦都想把哈里森那个杂种送进地狱,但就是苦于抓不到那个狗娘养的把柄!
议员之间的关系?
政治斗争可比黑手党五大家族开会还复杂。
黑帮火并?那简单。
看谁的“打字机”多,谁的.45子弹管够,不服就直接“哒哒哒”把他轰成肉酱。
但议员?那帮坐在国会山、喝着威士忌的绅士们,他们杀人不见血。
他们之间同样是你死我活,但大家都秉承着一个原则,那就是玩阴的。
是今天在预算案上捅你一刀,明天在听证会上让你身败名裂。这比用汤普森冲锋枪扫射还狠。
FBI那帮混蛋,把自己的屁股擦得比谁都干净!
现在,这个该死的新人,这个他本以为早就该死在悬赏下的德州小子……居然把一把淬了毒的、还带着血的刀,递到他手上了?!
汤普森的脑子飞速运转。
这可不是一本破账本。
这是一颗政治核弹!
哈里森,那个在电视上人五人六、指责他们IRS“办事不力”的FBI副主管,居然在吉诺维斯家族的赌场领“咨询费”!
$500一周!
这笔钱,比他们IRS局长工资都高!
这账本是真的吗?
汤普森看了一眼李昂那平静得像一潭死水的眼睛。
他妈的,管他是真的还是假的,还重要吗?
只要它是从一个刚被条子查封的,血流成河的黑帮赌场里“合法缴获”的……那它就是真的!
汤普森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了。
这个他亲手安排去送死的小杂种,他那个老搭档的孽种……真是阴魂不散。只要这小子一天不死,自己就眼皮多跳一天。但不得不说,这一次,这小子干得...真他娘的漂亮!
“岂有此理!”汤普森猛地一拍桌子,那张老狐狸的脸上瞬间充满了“义愤填膺”的怒火,“FBI的败类!国家的蛀虫!他们怎么敢!”
他站起身,走到李昂面前,双手重重地按在他的肩膀上,眼神里充满了欣慰和信任。
“李昂!干得漂亮!你真是……像你父亲一样的正直!一样的无所畏惧!”
操你妈的,老杂种,别碰我。李昂下意识地往后站了站,不动声色地抖动了一下肩膀。
恶心的。
“长官,我们IRS只管税务。哈里森涉嫌巨额非法收入未申报,这严重违反了联邦税法典。我建议……对他启动全面税务审计。”
“审计?”汤普森笑了,那笑容狰狞得像一头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批准!我给你最高权限!查!把他给我往死里查!”
“我要你调动内部审计科最精锐的人手!我要他过去二十年的每一张支票、每一笔存款、他老婆买的每一条丝袜、他女儿上的那所该死的私立学校的每一分钱学费……全都给我查个底朝天!”
“他不是说我们‘效率低下’吗?”汤普森的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我就让他看看,我们IRS的‘效率’,到底有多他妈的高!”
李昂走出了汤普森的办公室。
他刚刚获得了“合法”的尚方宝剑。
汤普森这个老杂种,现在正兴奋地调动整个IRS纽约分局的资源,去咬他政治上的死敌。
而他李昂,只需要在背后,安静地看着这两条老狗互咬。
但光靠“合法”的手段,太慢了。
审计?查账?等那帮会计师把哈里森的底裤扒下来,黄花菜都凉了。
李昂要的是恐惧。
他要让哈里森那条老狗,在汤普森的审计报告出来之前,就先被吓得大小便失禁。
他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拨通了戈登的电话。
“戈登,该干活了。”
“……明白。”电话那头的戈登声音沙哑,似乎刚从宿醉中醒来。
“目标,哈里森在曼哈顿第五大道有个情妇,叫玛格丽特·陈。公寓号12B。”李昂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我不希望她今晚睡得太安稳。”
“……要多不安稳?”
“我需要她哭着给哈里森打电话。”
“明白。”戈登冷笑一声,挂断了电话。
当晚,曼哈顿第五大道。
这里是世界的中心,空气里都飘着金钱和傲慢的味道。
一辆破烂的福特面包车,那是“红手帮”的新座驾,此刻正停在了高级公寓楼的后巷。
戈登穿着一身黑色的作战服,脸上蒙着面罩。
他看着身后那几个同样打扮、兴奋得直哆嗦的爱尔兰喽啰。
“疯狗”帕特,还有“屠夫”奥康纳,以及“矮子”肖恩。
“都他妈的听清楚了!”戈登的声音像冰渣子一样,“我们不是来抢劫的!我们是来送话的,都给我绅士一点!”
“帕特、奥康纳,你们两个破门。进去之后,砸光所有能砸的东西!肖恩,你负责在外面望风!”
“记住,别碰那个女人!老板说了,她只是个传话的。但要让她吓破胆!”
“是,老大!”帕特兴奋地舔了舔嘴唇,他手里那把M3“注油枪”已经饥渴难耐了。
戈登带着他们,从维修通道熟练地撬开了门锁,那是李昂给的万能开锁工具,然后他们像几个幽灵一样摸到了12B的门口。
“砰!”
“屠夫”奥康纳就像一头犀牛,直接把那扇昂贵的实木门撞得粉碎!
“FBI!税务检查!!”
帕特学着上次戈登的口气,怪叫着第一个冲了进去!
“啊——!!!”
公寓里,那个穿着昂贵丝绸睡袍、金发碧眼的情妇玛格丽特·陈,刚端起一杯香槟,就看到了三个戴着头套、端着冲锋枪的家伙冲了进来。
她吓得尖叫一声,香槟杯掉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
“嘿,小妞!你这里的装修品味真烂!”
帕特狞笑着,根本不看那个女人,而是举起M3“注油枪”,对着那面墙上挂着的、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抽象派油画,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哒哒哒——!!!”
子弹像风暴一样,瞬间把那副画和后面的墙壁一起打成了马蜂窝!
“哈哈哈哈!”奥康纳更是兴奋地抓起那个白色的三角钢琴,用他那恐怖的蛮力,硬生生把钢琴掀翻在地!
“轰——!”
昂贵的钢琴发出了一声凄惨的悲鸣。
爱尔兰佬们像一群闯进瓷器店的野牛,开始疯狂打砸。昂贵的波旁酒、丝绸床单、法国香水、古董花瓶……全他妈的砸烂!
玛格丽特·陈缩在角落里,浑身发抖,以为自己死定了。
戈登最后才走进来。
他无视了那个吓得快要昏厥的女人,和满地的狼藉。
他走到那面唯一还算完好的墙壁前,掏出一罐绿色的喷漆——这是他特意从“红手帮”那拿来的,比利·奥马利时代“长钩帮”的颜色。
“嗤——”
他在墙上喷上了一个巨大的、歪歪扭扭的三叶草。
然后,戈登从口袋里掏出李昂给的一张空白的IRS Form 1040 (纳税申报表),和一把从“剃刀”马洛内那里顺来的、还带着血腥味的弹簧刀。
他走到那个吓傻了的女人面前。
玛格丽特发出了窒息般的尖叫。
戈登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把她的脸按在梳妆台的镜子上,让她看清楚。
然后,他用那把匕首,“噗”的一声,狠狠地把那张1040税单,钉在了昂贵的梳妆台正中央!
“告诉哈里森。”戈登的声音冰冷得像地狱里的寒风。
“Pay his fucking taxes.(让他妈的交税!)”
第二天一早,FBI纽约分局。
劳伦斯·哈里森的办公室。
他刚接到了两个电话。
第一个电话,来自IRS内部审计科。
“哈里森副主管,我们是国税局。我们有理由怀疑您涉嫌巨额偷税漏税。请您在48小时内,提供您过去五年的详细财务报表、所有海外账户信息、以及您在长岛房产的资金来源证明……”
“啪!”
哈里森把电话摔了。
“汤普森!你这个老杂种!”他气得浑身发抖。
一个该死的IRS局长,居然敢“合法”地查他?他以为他是谁?胡佛吗?!
哈里森不怕,他觉得自己把屁股擦得很干净。这是政治斗争,他会让参议员奥尔布赖特把汤普森那个老混蛋连同他的预算申请一起撕碎!
就在这时,他的私人红线电话响了。
他不耐烦地抓起电话:“谁?!”
“劳伦斯……呜呜呜……”电话那头,传来玛格丽特·陈歇斯底里的哭声。
“玛格丽特?怎么了?”哈里森的火气消了一半。
“劳伦斯!救命!……他们……他们闯了进来!”
“什么?!谁闯进来了?玛格丽特,冷静点!说清楚!”
“一群……一群疯狗!”玛格丽特的哭声歇斯底里,“他们踹开了门……他们喊……他们喊‘FBI’!还喊什么‘税务检查’!然后他们就砸了所有东西!钢琴……画……全都砸了!”
“什么?!”哈里森猛地站了起来,椅子被撞翻在地。
“FBI?税务检查?!”哈里森的脑子“嗡”的一声,“哪个杂种敢冒充FBI来查老子?!他们他妈的疯了吗?!”
“我不知道!他们戴着头套……但他们还在墙上……喷了一个绿色的……三叶草!”
“三叶草?!”哈里森的瞳孔猛地一缩。
爱尔兰人?!
“最……最可怕的是……”玛格丽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们走之前……在我的梳妆台上……用一把刀……钉了一张……一张该死的税单!!!”
“税……税单?!”
“他们让我告诉你……让你……让你……”
“让你交他妈的税!!!”
哈里森的雪茄掉在了地毯上。
操!操!操!他妈的!
是汤普森!是那个老杂种!
哈里森的脑子“嗡”的一声,仿佛被M60的子弹正面击中。
他瞬间把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IRS的审计电话。
爱尔兰疯狗的突袭。
三叶草。
税单。
操!这不是两次袭击!这是同一次!
这个杂种……这个IRS的杂种……他不仅在IRS内部用“合法”的手段搞他,还他妈的在外面,指挥着爱尔兰黑帮,用最野蛮的手段恐吓他的女人!
他彻底慌了。
他不是在跟汤普森那条老狗斗。他是在同时跟黑帮和IRS作对!
他必须反击!
哈里森冲到办公桌前,打开了那个上了锁的抽屉,拿出了他的私人电话簿。
他也有自己的“锤子”!
他颤抖着手,拨通了“屠夫”加洛的号码。
“接电话!接电话,加洛!你这个意大利蠢猪!”
他妈的,他联系不上了!
皇后区,某个不知名的高级公寓里,空气中弥漫着可卡因和廉价香水的味道。
“屠夫”加洛正趴在一个金发婊子的身上,神志不清,高得快要飞起。他根本不知道他的“卡鲁索洗衣店”赌场,已经在三天前就被“红手帮”连根拔起,账本都被人拿走了。
他手下的小头目在门外急得团团转,但他不敢进去打扰“屠夫”的“雅兴”,更不敢把这个天塌下来的坏消息告诉他!
IRS分局,李昂那张破桌子旁的电话响了。
“长官…… sir……”萨姆的声音激动得发抖,像是刚在档案室里见了鬼,“哈里森……他疯了!他刚给汤普森局长的办公室打了一条加密专线!”
李昂的眉毛一挑。
“我……我就在交换机房附近……”萨姆的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后怕和兴奋,“我没敢接进去,但……但汤普森局长的秘书说哈里森在电话里简直是在咆哮!像一头被捅了屁股的野牛!”
萨姆喘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听到秘书在小声议论,说哈里森威胁要让汤普森局长和整个IRS纽约分局都完蛋!”
李昂笑了,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那老家伙估计正在调动他所有的资源,他想在审计开始前反击!
他挂断电话,看着窗外纽约那肮脏的天际线,拿起了另一个电话。
“很好。让他跳。”
“戈登……那条大鱼,已经被我们逼出水面了。”
李昂的眼睛眯了起来。
“该去收割‘屠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