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后的老城区更显得落寞。
这一片最显眼也最碍眼的，就是遍地的废弃工厂和烂尾楼。
明明市中心还未搬迁之前，各种广告横幅还贴遍大街小巷，口号喊得震天响，轰轰烈烈到处搞基建。
一转眼，
随着灾星局势的不断恶化，第二产业大规模迁移。
一切都变了。
一道小小的政策落进了千家万户，掀起的却是数以百万计的下岗风潮。
不过十几年的功夫，辉煌的工业老城殷临就成了多余的破败户，连同这里的住户仿佛也被世人遗忘。
俗话说，越穷的地方越乱。
什么怪鼠食人、猫脸老太的坊间怪谈那都屡见不鲜，各种三教九流的人都来老城区浑水摸鱼，街区的犯罪率更是久居不下。
可直到最近……这些安全隐患消失得干干净净。
齐柏林没空哀叹老城的衰败，即使他家也曾是为政策买单的受害者之一。
穿过巷子，从老式居民区的步行梯爬上三楼就到了家。
家还是那个家。
进门就能闻到菜香四溢，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健康餐。
妈妈总能在齐柏林回家之前，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备好健康营养的晚餐，然后以最好的情绪迎接她的宝贝儿子。
至于老爸，他最近总是在吐槽十二小时工时和调休制度的不合理。
齐柏林知道他接下来的话，即将打破现在的和谐。
但他必须坦诚。
“爸、妈，我有件事想说一下，今天学校组织的超能测试，我通过了。”
齐柏林放下筷子，郑重说道：“要是进了超能班，以后的重心就要从文化课转到练超能，可能会花很多钱。”
果然，话音落下，
餐桌上原先热闹的气氛仿佛凝固，静听针落。
“先吃饭。”
刚才还没个正形对加班报怨不止的老爸，表情一下认真起来，“等会我们再开个小会讨论一下。”
得到这样的答案，齐柏林本来拧巴的情绪一下放松不少。
这是他们家原先的传统。
每当遇到大事需要抉择，一家人都会和和气气坐在一块会谈。
用民主的方式讨论出大家都相对满意的结果。
其实如果只是需要钱，或许齐柏林凭借提示语的能力，神不知鬼不觉就能笼络到一笔数额不小的财富。
但这不合规矩。
背着家人的意愿去做出格的事，一旦被发现了齐柏林都不敢想有什么后果。
如果想长期维持正常的家庭模式，他们必须像真正的一家人那样思考，做事。
用餐结束后，一家人齐坐在沙发上，表情严肃。
老爸关掉了每天都准时观看的新闻节目，表情略显惆怅，
“我听我们经理说过，去年他儿子也是入选超能班，最后不但防灾大学没考上，连普通大学也落选了，林林，盲目换赛道的风险可不小啊。”
“喂。”
妈妈听到这一下就不乐意了，“明明是你比不过你们经理，咱儿子可比他儿子强多了。”
“就算林林真的考上了防灾大学也不见得是好事，发生灾情时就有义务前往一线救灾，万一不小心……”
老爸也不是在吓唬他们娘俩，这些都是新闻里天天都在播报的时事。
妈妈脸色也是微微一变。
随即，
她才抛出了那个核心问题：“林林，所以你是怎么想？”
“妈，我觉得这是个机会，值得一试。”
齐柏林正襟危坐，面不改色的说：“现在的殷临也越来越不安全了，甚至连进自己家的门都要战战兢兢。
如果能考上防灾大学成为超能者，就能让我们一家住进更安全的地方，即使有些风险我也愿意承担。”
这一口气说完，见父母赞许的表情，齐柏林语气又缓和道：
“要是咱家拿不出这笔钱，这件事就算了，走文化我也能上个不错的大学，报名与否全凭你和妈妈决定，我只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
话说到这份上，老爸低头沉思不知在思索什么。
妈妈则面带微笑，一言不发。
目光也越发柔和。
似乎在为齐柏林的懂事而欣慰。
“你有这份心我们很高兴，但钱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咱家虽然不算富裕，但要是连孩子的读书钱都拿不出来就惹人笑话了。”
老爸沉思许久后，终于给出了正面态度。
“何况你爸还有些私房钱嘛。”
妈妈也微笑地附和道：“但是林林，我听好多人说超能生常常因为用连超能出事故。
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们一个要求。”
“什么？”
“如果你进了超能班，以后就需要向我们定时汇报学习情况。虽然我和你爸没什么能力，至少让我们也能帮把手。”
“即便你们不说，我也会这样做。”
齐柏林知道这并不符合学校规定，但现在不管他们开出什么要求，他都会坚定地答应下来。
然后，
他又复述了一遍他们一家始终坚信的真理：
“因为，只有家人才最值得信赖。”
……
这场家庭会议开到下半场倒是简单了许多。
提案全票通过后，妈妈主动打了个电话向班主任梁远了解情况。
老梁这个人一向精明世故，齐柏林敢保证就算把许超卖假药的证据上缴，对方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何况是现在。
一个意料之外的学生通过测试，听超能部的人说还是如此的天赋异禀。
在电话那头，老梁一通“我一早看你家孩子有出息”的彩虹屁，夸得妈妈“谦虚”得合不拢嘴。
齐柏林平静地聆听着这通电话，结局其实一点也不出意料。
只要是个正常家庭，为了孩子的前途，父母总会不计代价做出让步。
他们想要过上正常人类的生活，
就必须遵从人类社会约定俗成的规则。
“你们班主任人还怪好嘞，一直在做我们思想工作。”
挂了电话，妈妈乐不可支地从抽屉中取出银行卡，递交给他，“刚才他嘱咐我不止是报名费，后面还有好多要花钱的地方。
这些年我和你爸也攒下来一些积蓄，一共是三万块钱。
如果之后不够了再说，千万不要做违反乱纪的事，我跟你爸会再想办法。”
“够了够了，听说以后会有专门的超能生助学金。”
齐柏林心情复杂地接过磁卡，这应该是家里所有的积蓄了，“我都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攒了这么多钱。”
把钱交到齐柏林手中那一刻，妈妈柔和的眼神一动：“这个钱本来是我跟你爸商量要二胎的育儿基金。
现在既然你需要，那件事就只能延后了。”
“生二胎？你们还真是人老心不老。”
齐柏林还想打个哈哈蒙混过关。
可不经意的一抬头，突然间他就笑不出来了。
提示语不知什么时候又更新了。
弹窗上面如是备注。
【宝贝，妈妈没有跟你开玩笑。】
……
……
……
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