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实复早上到江海关后,被钱阳春接到外面说话。
钱阳春轻声说道:“陈文东传出情报,说浙江地下党的叛徒孟季良,被小野次郎保护。”
冯实复眉头紧皱:“他是怎么知道的?他的话能信吗?”
陈文东是什么人?坚定的反共分子,他的话信一个标点符号都要吃亏。
钱阳春说道:“他重新写了一份自述,彻底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马一峰的死,对他刺激很大,他深刻认识到,跟着日本人走,只有死路一条。中统也抛弃了他,唯一的出路,只有共产党。”
“他能认识到错误是好事,但有句话说的好,狗改不了吃屎,你觉得他能真正悔过自新吗?我怎么闻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呢。”
一个人的性格和脾气,是非常难以改变的,既然如此,他的行为也就很难改变。
有的人说要改命,其实就是改变自己的行为,你从一个懒散的人,变成勤奋,从一个拖延的人,变得果断。
如果陈文东在根据地时就悔过,或许是真的。
“组织上觉得,陈文东有悔过的想法呢。不管如何,你去测试一下他的情报,不就知道他是否改变了吗。”
冯实复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不行,我们绝对不能与陈文东发生任何交集。他提供的情报,让他自己去证实。孟季良的下落,目前并不影响浙东地下党同志的转移。”
“你只需要跟小野次郎打听一下就可以了啊。”
冯实复苦口婆心地说道:“你知道这打听一下,可能会陷入敌人的陷阱,至少也会让我很被动。我们的任务,不只是为了找一个孟季良。如果孟季良没有威胁到组织的安全,就不是最紧急的。我们不能本末倒置,为了找到孟季良,而让自己陷入到可能的危险之中。”
抗战已经进入最艰难的时期,他还想活着看到日本投降呢。
蓦然,他突然想到,为什么陈文东会让组织派人与小野次郎打听呢?他又怎么知道,地下党能与小野次郎接触?
他突然感觉后背发凉,陈文东这小子,不会是为了试探自己吧?
马一峰与贾福德关在一起,贾福德肯定会向他喊冤枉,马一峰要是没听信他的话,也不会暗中测试自己。
陈文东去宪兵队处理马一峰的后事,肯定又知道了什么。
或许,陈文东已经从马一峰手里,接过了测试自己的任务。
想明白这一切,冯实复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那我怎么回复?”
“如实回复,陈文东的一篇自述,就想取得组织的信任?他既然知道小野次郎在保护孟季良,肯定能知道孟季良的位置。再说了,就算我知道了孟季良住在哪里,宪兵队在保护,有下手的机会么?但如果陈文东居心叵测……,倒是可以……一试。”
“你又有什么计划了?”
“我们现在是站在陈文东幡然悔悟的立场考虑问题,觉得应该配合他。但如果他是居心叵测呢?那他让组织派人与小野次郎,其实就是想让我与小野次郎接触。他用所谓的悔过,来推测我的真正身份!”
“还真有可能……,这小子太坏了。”
钱阳春也是聪明之人,冯实复的分析更有道理。
陈文东的行为,总感觉怪怪的,如果他是为了查明冯实复的真正身份,那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
冯实复冷冷地说:“既然他想使坏,那就让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当然,如果他确实真心悔过,我们也可以给他机会。”
下午,钱阳春与黄晓山见了一面。钱阳春的是缉私科的税警,可以出海,也可以外出,行动比较自由,与黄晓山接头更安全。
钱阳春说道:“705怀疑陈文东是假悔过,为了以防万一,他制定了一个计划……”
下午,冯实复拿着两条哈德门,去了邵景荷的办公室。
他现在是密探队的队附,在密探队也有自己的办公室。但只要一到密探队,冯实复首先去的永远都是邵景荷的办公室。
“邵先生,上个月的分红到了。我让他们全部换成美元,收着方便,也不会贬值。”
除了香烟,还有装着美元的信封。
一千多法币,在抗战前,能兑换两百多美元,可现在,只能换几十美元了。
可就算如此,很多人觉得,还是美元更坚挺,宁可要美元,也不想要法币。
“好,费心了。”
邵景荷对冯实复的态度很满意,首先,只要冯实复来密探队,必然会给自己带烟。他可能也不缺这两条烟,但这表明了冯实复的态度
冯实复当队附前送烟,当了队附依然送烟,而且私底下开口必然是“先生”,态度非常端正了。
“先生有没有发现,自从马一峰死后,陈文东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此人性格偏激,不会把马一峰的死,怪到你头上吧?”
邵景荷淡淡地说:“马一峰自寻死路,怪得了谁?”
“我担心,他以后见人就觉得是共产党,甚至还会怀疑你,甚至要试探你,又或者暗地里向日本人举报你。”
“他敢!”
“如果他真敢怀疑你,我会把他处理掉。你是我的先生,我知道你比谁都亲日。我们现在跟日本人在同一条船上,赢了一起狂,输了一起扛呗。谁要是三心二意,无异于自寻死路。”
邵景荷说道:“他现在攀上了田中高木的大腿,你还真不能随便把他处理掉。”
陈文东的行为虽然很隐秘,但还是没瞒过他。
邵景荷天天待在密探队,也不是一无是处。
冯实复愤愤不平地说:“既然他喜欢给特高课做事,何不让他去宪兵队?这件事,清水课长知道么?”
他现在知道,自己的判断是对的。
陈文东根本就没有悔改,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迷惑地下党,他最终目的,可能还是想找出特务机关的地下党,甚至,就是为了证实自己是地下党。
邵景荷淡淡地说:“清水课长是知道的,暂且由他闹腾吧。”
“先生,我有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