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电磁干扰,下水的队员们只能依靠区域有线进行联络通讯。有线通讯范围极小,相邻的队员之间,只能两两进行对话。
因此,在队伍最右边的程茉,无法越过白陆绶,与白陆绶左边的队员进行通话。
水下,头顶的探照灯只能照射到面前二十来米的范围,视线与听觉受限,高压潜水服里,只有制氧机运行微弱轰鸣。
无尽的黑暗和死一样的寂静包围着他。
也不知在水下搜寻了多久。
“025没有发现目标,026你那边如何?”
耳机里忽然响起一道声音,白陆绶立即道,“026这边也没有,027你那边呢?”
耳机里没有回应。
“027?”
白陆绶又喊了几声。
编号027的程茉依旧没有应答。预感事态不妙,他又喊了好几声,程茉仍然没有应答。
“027好像无法联系,025联系下中控!”
“0……025收——
“滋——”
一声电流声过后,耳机里传来噪音和线路中断的警报。
白陆绶心中大骇。“025?!”
耳机里一片死寂。
潜水服内,他的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现在左右两边能与他联络的队员,如今都失去联系……
这就意味着。
在这六百米的深水之下,他失联了。
或许现在,他应该立即上浮,请求救援,在这深水之下,多待几秒钟,死亡的概率就会呈几何倍增加。
但白陆绶只是皱了皱眉,迟疑片刻,便顺着腰上的连接滑索,向着程茉的方向游了过去。
不一会儿,从滑索的方向,猛然传来一阵震动,像是什么在挣扎。
白陆绶心中一惊,加快了速度。
面前不远处,一道幽幽的绿光如灯笼般,在黑暗中散发着光亮。
头顶的探照灯顺着绿光身后照去。
昏黑的水下,一堵巨大的白色“铁墙”右膝跪地,立在水底。
A-S10,白尾鹤!!
他的瞳孔忽然猛的一缩。
在机甲跪地的右膝盖旁,一团被明亮绿色“火焰”包围的人形不明物,右手掐举着一人,脚下踩着一人。
正是失联的程茉与机甲的驾驶员少女!!
两人如今都已昏迷。滑索上传来的震动,来自那幽绿怪物的腰间。
滑索被人以复杂绳结捆在了怪物腰上,震动便是来自怪物的挣扎。
白陆绶只远远看了一眼,那怪物就已发现了他,扭过头来,空洞的眼中两道“火焰”明显一闪:
“精神力21……!!”
怪物竟然口吐人言!
潜水服内,白陆绶汗如雨下,想咽一口唾沫,却怎么也咽不下去,像是被人掐住了咽喉。
他清晰地听见,自己此时心跳已然盖过了制氧机的噪音。
他强自镇定心情,看向怪物手中的两人。
那怪物稍稍一怔,随后,它故意晃了晃手上的程茉。
“想救人?不过很可惜,她们已经死了。”
怪物快速松开两人,随后一脚将她们踢向白陆绶,后者连忙游上前接住,仓促检查了一番程茉。
潜水服完好无损,但手臂上的呼吸指示灯却没有闪烁。
程茉……死了。
白陆绶呼吸急促,看向那怪物。
怪物连忙摊手:“先别急着跟我拼了。”
它伸出手指,隔空点向已经死去的程茉。登时水中便有一道诡异的黑色五芒星,飞向程茉。
只见那五芒星穿过程茉身体,消失不见。旋即,潜水服的生命呼吸灯开始重新跳动。
不久前已经死去的程茉——活了。
白陆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时此刻,他只觉浑身汗毛竖起,头皮发麻!
这样诡异的情景,简直骇人听闻!
“你也可以继续站在那儿。”
怪物一招手,黑色五芒星立即从程茉体内飞回。
潜水服上,呼吸灯随即沉寂。
“我要怎么做?!”白陆绶急问。
“跟我来。”
“可她会……”
“你很快就会回来,暂时放在这里就是。”
绿色火焰构成的怪物转过身,不再管身后三人,如一道燃烧的光柱一般,站立在远处不动。
白陆绶迟疑片刻,游了过去。
片刻后,他来到了机甲的正下方。
面前,一处直径约有三米的圆形破洞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破洞一片漆黑,即使白陆绶与之相隔不过五米,探照灯依旧无法照亮其中的黑暗。
在洞的内壁,诡异的绿色幽光如虫子一般蠕动其上,极为恶心。
白陆绶后退一步。
幽绿色怪物忽然冷哼一声,随即,白陆绶只觉浑身一轻,从洞中猛然传来一阵强大吸力,瞬间将他吸到了坑洞内部!
一阵冰凉的刺痛感猛然袭向全身,白陆绶顿时昏死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从昏迷中醒来。
眼前的世界,遍地是铁锈色的沙土,寸草不生。
抬头看去,高空之上,一轮黑色的太阳散发着黑色光芒,照在身上,微微有些发凉。
灰色的天空,紫黑色的云朵。
以及远处,屹立在山坡之上的,一座黑色城池,古朴而威严的寒冷气息从高耸的城墙上散发而出,白陆绶顿时心中一紧,竟是心生一股肃然之情。
一道黑色影子落在他肩头,一只有着绿色发光眼睛的乌鸦,口吐人言。
“欢迎来到——亡灵栖息之地,人类。”
白陆绶猛的一惊。
这乌鸦的声音——
是先前那个绿色火焰怪物!
“你是什么东西?!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事到如今,白陆绶说话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先前那般慌张,更多的,是沉着的问询。
“我?”乌鸦冷哼了一声。
“我乃是伟大的亡灵使者,赫穆·拉法尔。至于此处,是这片宇宙唯一的亡灵栖息之地,独立于现实宇宙的异空间,幽冥鬼域!!”
“幽冥鬼域……”
白陆绶猛然抬起头问,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乌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自顾自说起了往事。
“十年前,怀揣着拯救幽冥鬼域的使命,我离开此处,前往宇宙寻找救世主。”
“只可惜,走遍了大半个宇宙,我没能找到适合的人选,却在途中被一个路过的机甲骑士认出了我所使用的亡灵魔法。”
“为了不被赶来的援兵追上,我不得不立即离开。我夺舍了她的机甲,然后来到了这里。”
乌鸦忽然“嘎嘎”大笑起来,
“没想到……没想到居然还能遇到你——真是因祸得福!!”
乌鸦笑得极为狰狞。
“我怎么了?”
“你的精神力只有21!是全宇宙都未必能找出第二个的顶尖废物!!”
白陆绶眉头微微一皱。
“在星际联盟的标准里,一定是这样的,对不对?”乌鸦的声音听上去极为古怪,透露着令人不适的「蛊惑」气息,像是恶魔低语,让人听着心头很是躁动。
“但我如果告诉你,在这里,却是完全相反呢?!”
乌鸦在他肩上张开翅膀,大声道。
白陆绶侧过头,“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不但能驾驶机甲,而且还是万亿中无一的天才!……只是,你并不适合驾驶那些精神力门槛高的机甲!”
白陆绶皱着眉头。
他来这里本来只是想学会那古怪的黑色五芒星救人,没想到现在似乎还有意外收获。
乌鸦的声音在空旷的红色荒漠中回荡:“走吧,先去亡灵之城,你要的东西,都在那里!”
乌鸦赫穆发出“嘎嘎”的笑声,张开翅膀,飞了起来,在前面为他带路。
乌鸦飞过山丘,飞过黑色的石油质的河流,然后在钢铁质的无叶树上停下,看着少年趟入河流。
入水瞬间,白陆绶脑海之中,无数记忆猛然炸开。
有衣衫破败的女人,躺在河水之中,发出凄厉的嚎叫:“为什么会这样啊啊啊啊啊——”
有浑身骨肉破碎的战士,单膝跪地,拄着断剑,喃喃低语:“不能死……莺儿还在等我回家——”
有风烛残年的老者,躺在病榻之上,嘶哑呢喃:“我还没活够——”
无数人的死前片段,夹杂着悔恨、愤怒、不甘和悲伤……
复杂的情绪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
白陆绶甩了甩头,挪动双脚,只觉得脚比平时微微重了几分
“竟然连这怨念之河也无法阻拦半步么!”
树上,乌鸦语气赞赏,“不愧是精神力只有21的废柴!
“真是迟钝得令人惊喜!!”
乌鸦张开翅膀,继续向远处的城池飞去,直到在城门前停下。
白陆绶站在城门前。
“推开吧,你崭新的未来就在眼前,只有百利,而无一害!!”
乌鸦的话语中夹杂十足的精神污染。倘若此时站在这里的是一个正常人,绝对会对乌鸦的话言听计从!
只可惜对白陆绶这个精神力只有21的废柴来讲,任何精神污染都是无效的。
他举起双手,完全凭借他自己的意志,推开了那扇玄黑色的高大铁门。
“咚——”
“咚——”
“咚——”
在推开门的瞬间,白陆绶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里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了。
城池深处,陆续响起十三道古朴浑厚的钟声。乌鸦张开翅膀,飞向城池高空,随后开始盘旋。
“嘎嘎”的叫声,回荡在城池每个角落。
一道身披红色麻袍身影冷不丁出现在白陆绶身侧。
随即,不等白陆绶说话。
她微微躬身,掀开了头上的兜帽,露出头顶两支褐色的鹿角以及粉色齐肩的短发,行了一个极为绅士的躬身礼。
女孩半抬起头,红色的眸中光芒闪动,话语中,是难以压抑的欣喜与激动。
“恭迎——”
“冥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