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凉国公府。
此刻早已是人声鼎沸,好不热闹,淮西一脉的文臣,武将几乎都已经到来,就算是傅友德,冯胜等老将,虽说自己没有来,也派了子侄前来。
大厅之中,蓝玉居中而坐,与众人有说有笑,时而开怀畅饮。
“大将军,想不到三爷这些年竟然一直都在藏拙,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现在陛下已经将册立朱允炆的圣旨完全压下,我看三爷希望极大,到那个时候,大将军您可是要跟着飞黄腾达,不能忘了咱们这帮淮西的老兄弟啊。”
“对啊,大将军,您可是三爷的舅姥爷,关系这么近,三爷上位以后,少不得需要您的扶持,咱们淮西这帮兄弟,可就都得以您马首是瞻了。”
都是淮西一脉的武人,几乎不会有人会称呼蓝玉为凉国公,而是喊大将军,在武人们眼里,这样似乎更加亲切。
“哈哈哈哈!”面对众人的追捧,蓝玉很是受用,说道:“放心吧,三爷现在圣眷正浓,成为太孙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至于朱允炆,他算什么东西,一个妾生的庶子,还真当自己是嫡子了不成?”
“以前三爷藏拙,咱们又都不知道,咬着牙只能认,可现在三爷崭露锋芒,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一个庶子上位,大家说是不是啊?”
满堂宾客还没回应,门外就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我说不是。”紧接着,便是一队锦衣卫鱼贯而入。
所有人不由大惊失色,什么情况?怎么会有锦衣卫?尤其是当蒋瓛露面的那一刻,众人更是无不惊心,连蒋瓛这个指挥使都出动了,到底是谁犯了事?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朝着蓝玉,常升,徐辉祖,李景隆等人望去,能够惊动蒋瓛这个指挥使亲自出动,怎么也得是国公级别了吧?难道是这几位?
“蒋瓛?”蓝玉微微一变,冷声说道:“带人闯我凉国公府,你这是什么意思?”
蒋瓛没有说话,面无表情。
“舅姥爷好大的威风啊,怎么?我不能来?”这时,朱允熥慢悠悠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三爷?”蓝玉一愣,连忙站起身来,躬身一礼,说道:“臣凉国公蓝玉,见过三皇孙殿下。”
“臣等见过三皇孙殿下。”众人也纷纷起身行礼。
“行了,这是在私底下,不是宫中,没那么多规矩。”朱允熥迈步走到蓝玉面前,说道:“诸位真是好兴致啊,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扰了你们的兴。”
“三爷说的哪里话?这本来就是为您庆功的宴席,只不过是怕您不喜,所以才没有派人进宫叫您。”曹国公李景隆站出来,嬉笑着开口。
算起来,他与朱允熥,还是亲戚呢,而且还很近,他的父亲李文忠是朱元璋姐姐的儿子,他与老朱的关系,也就相当于朱允熥与蓝玉的关系一样,都是外甥孙。
朱允熥淡淡扫了一眼李景隆,说道:“是怕我不喜,还是怕我皇爷爷不喜?”
“啊这……”李景隆嘿嘿一笑,连忙说道:“三爷莫要说笑了,咱打小就怕陛下。”
这家伙也是个聪明人,虽然说的很隐晦,但打小两个字,里面蕴含的意思就很深了,毕竟是亲戚,老朱对李景隆这个外甥孙也很不错。
毕竟他父亲李文忠不仅是开国将领,更是老朱的二姐朱佛女的儿子,李景隆更是老朱从小看着他长大的,私下里也都是喊他的小名,二丫头,原因自然是这小子小时候长得非常可爱,后来对戏曲极为入迷,他母亲就曾戏称他为二丫头,从此以后,这就算是他的小名了。
朱允熥点了点头,环视一眼众人,倒是没想到,还看到了两个熟人,正是傅忠,冯诚,他们分别代表傅友德与冯胜前来。
两人接触到朱允熥的目光,连忙低下头,仿佛做错了事一般。
“好了,今日在场的,能够被我舅姥爷邀请而来,那肯定都不是外人,我这边还有些事想要与我舅姥爷,舅舅商议一番,还望大家伙不要见怪。”朱允熥淡淡说道,随即目光转向蓝玉与常升,给他们使了一个眼色,便朝外面走去。
尽管来的都是淮西一脉的人,可人多嘴杂,防人之心不可无,有些话还是不要让他们听了去为好。
来到外面,蓝玉与常升还没来得及开口,朱允熥便说道。
“舅姥爷,舅舅,你们这是想干什么?到底是想要为我庆功,还是打算要将我推进火坑?”
“这……”常升第一个慌了,说道:“三爷,这话从何说起啊?”
“是啊,三爷,不妨明说。”蓝玉也是一脸懵逼。
朱允熥微微一叹,说道:“皇爷爷不止一次说过,不得结党营私,当初胡惟庸为什么会倒台,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再看看你们现在,如此堂而皇之的聚集在一起,说是庆功,可皇爷爷会不知道吗?真到了以后有什么事情,你们又全部抱成团去支持我的时候,又让他老人家怎么想?”
“更何况舅姥爷你还是我的长辈,对我大明有着极大的功劳,一旦皇爷爷真的要将位置给我,他会不顾忌这点吗?不担心你蓝氏家族成为大汉时期的窦氏?又或者直接点,变成宋太祖黄袍加身?”
蓝玉大惊失色,说道:“三爷,咱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你是知道的,我蓝玉一生忠于大明,怎敢有如此想法?”
朱允熥又是叹息一声,说道:“你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何况你脾性向来狂傲跋扈,皇爷爷又是多疑之人,若你再如此下去,恐怕就算皇爷爷让我成为太孙,你也难逃猜忌,古往今来,多少能臣干吏,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下台甚至丢掉性命?”
“你是我舅姥爷,常升是我亲舅舅,我已经没了皇奶奶,没了父王,娘亲,没了大哥,就只剩下皇爷爷跟你们几个亲人了,难道你们要允熥眼睁睁地再看着自己的亲人最后落到那样的下场吗?”
朱允熥说得极为动情,他很清楚,对付蓝玉这样的人,光是跟他说明利害关系是没有用的,你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用感情去绑架他,否则以他的性子,转头就忘,该怎么干还怎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