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
朱允熥与蒋瓛等人还没有回来,不过锦衣卫自然有人提前一步将今日抄家以及在蓝玉府上发生的一切如实禀报。
“允熥去了凉国公府,他跟蓝小二究竟说了什么?”老朱脸色有些冷厉。
“请皇爷恕罪,三爷是叫了凉国公与开国公去了外面说话,周围十丈内不许任何人靠近,奴婢等人也听不真切。”回来禀报的千户连忙说道。
锦衣卫虽然强大,号称无孔不入,奈何这次朱允熥选择的地方是凉国公府中的一处院落,四周空旷,一览无余,锦衣卫的暗线自然也无法靠近。
老朱闻言,脸色微微一缓,说道:“蒋瓛呢?他不是人就在现场吗?有没有猜出允熥去凉国公府的用意。”
“这……”千户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指挥使大人倒是提了一句,说是看样子三爷真的长大了,知晓劝说凉国公这等性格之人,硬来是没有用的,至于其他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哦?”老朱冷冷一笑,说道:“不错,若果真如此,允熥能够看到这一点,也是难能可贵了,蓝小二从小跟着咱,还有一干老将南征北战,向来义字当头,若是跟他打打感情牌,蓝小二那个混账东西肯定会买账,若是不买账,咱要他好看。”
顿了顿,说道:“你们这趟差事办的不错,现在允熥这孩子已经崭露锋芒,有些人怕是要坐不住了,你去锦衣卫挑五十名好手,不分昼夜,轮班保护,特别是那臭小子出宫的时候,一定要注意,明白吗?”
说起来,老朱这一生,也是过得凄凉,别看儿孙满堂,可他幼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还有儿媳妇常氏,大孙子朱雄英,养子沐英,到现在,他也实在受不住再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发生了。
“是,皇爷,奴婢等人便是拼了性命,也务必保三爷无事。”
这时,王焕轻步走过来,说道:“皇爷,三爷还有蒋大人回来复旨了。”
“让允熥进来,蒋瓛去忙他的事,咱晚点再见他。”老朱脸色一动,开口说道。
很快,朱允熥手里捧着一份清单,迈步走了进来。
“孙儿见过皇爷爷,听皇爷爷之命,对陈晓,刘天林,宋明峰,林德等四人抄家,这是所有抄家所得财产清单,请皇爷爷过目。”说着,便走上御阶,把手里的清单直接递给老朱。
若是寻常大臣,哪怕是朝廷重臣,这样都是越矩的行为,不过朱允熥是皇嫡孙,倒是无所谓,哪怕是文官在此也说不上什么。
老朱拿起清单草草看了一眼,猛地一拍案桌,冷喝:“可恶。”
“这些人,每个人的家产都达到了二十万两以上,尤其是这个刘天林,区区一个詹事府少詹事,不过正四品的官,这几年来竟是贪墨了整整三十五万两,如此胆大包天,简直百死莫赎。”
“咱就说咱大明如此强大,为何还是有那么多的百姓食不果腹,一旦出现天灾人祸,更是流民遍地,饿殍无数,这钱,竟然都让这些狗官,都给贪走了。”
“好好好,王焕,你去给咱通知蒋瓛,让他立即派锦衣卫去,给咱查,咱倒是要好好看看,咱的大明,究竟是不是都是贪官。”
“是,皇爷。”朱元璋大怒,王焕丝毫不敢耽搁,连忙躬身离去。
“皇爷爷,天下贪官何其多,堵是堵不住的,即便您现在将他们都斩了,也不过是让国库充盈一些罢了,实际上还是拿着百姓的民脂民膏在挥霍,对于我大明来说,依旧是杯水车薪,无法真正解决问题,最终,咱们还是要搞清楚,这些钱到底去了哪里。”朱允熥想了想开口说道。
“是啊,每天那么多的钱都在各地流通,可老百姓们该穷的还是穷,那这些钱都去了哪里,咱也想知道。”老朱有些沉思起来。
朱允熥说道:“皇爷爷,您觉得若是能够解决土地兼并的问题,重新丈量全国土地,取消人丁税,摊丁入亩,按田亩收税如何,也就是说,田多的多交税,田少的少交税,甚至不交税,同时还可以大力鼓励组织各地流民开荒,如此一来,朝廷的税收,肯定能比现在多得多。”
这也是朱允熥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决定说出来的,毕竟老朱可是开国皇帝,如果这条政策连老朱都无法施行下去,就算他登上了皇帝的龙椅宝座,想要施行恐怕也是困难重重,下面的人一层接一层的敷衍了事,他也只能干瞪眼。
老朱就不一样了,身为开国皇帝,身上的威势经过这些年的积累,早已达到了巅峰,一旦老朱要执意推行,就算有人想要敷衍,也得掂量掂量自己九族保不保得住,要知道,老朱可是出了名的朱屠夫,手拿屠刀,自开国以来,死在他刀下的官员,都快到十万了。
“重新丈量土地?”老朱微微一叹,说道:“允熥,咱也想过这个办法,可层层报上来的数字,都是假的,咱还拿他们没有一点办法,总不能咱自己亲自跑去丈量吧?”
“不过你说的取消人丁税,按照田亩收税,实行摊丁入亩,这倒是一个好法子,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能拥有这等见识,提出这等利国利民之法,不愧是咱朱元璋的嫡孙。”
老朱心中无比激动,若是真的能够实行这样的政策,对于百姓来说,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
“况且,想要推行这样的政策,恐怕就要把全天下的读书人都得罪死了,否则,也不会让这等弊政持续了这么多年,依旧无法解决,还是要从长计议。”
“皇爷爷,您怕吗?”朱允熥笑了,若是别的皇帝,哪怕同为开国皇帝,朱允熥也不会这样提议,毕竟那些皇帝能够上位,离不开士族的支持,可老朱不一样,他本就是穷苦出身,淮西一脉的勋贵们也同样如此。
至于朝堂上的文官集团,士族集团,只要老朱真敢干,就没有干不成的。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恰恰老朱这个朱屠夫,真要是对百姓有利,对大明江山有利,便是杀个血流滚滚,他都不会眨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