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皇爷爷您担心朝堂之上利益集团失衡,不好掌控。”朱允熥接过老朱的话语。
对老朱这个开国皇帝来说,这样的失衡无所谓,哪怕再杀一批文臣,以他的威望,也没人敢在他面前跳,但新君登基就不一样了。
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君登基,难免不能君臣同心,生出猜忌,如此一来,朝堂上的利益集团很容易就会结党营私。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必须要新君拥有足够的威望,就比如朱标,他如果不死,登基之后,威望最多也就比老朱略逊一筹罢了,毕竟朱标在群臣的心中早有人设,温厚宽仁,胸有韬略,又不失威服手段。
反观朱允熥,几乎每次朝会,都要与文官集团搞出矛盾,争议,一旦登基,肯定无法立刻收拢文官集团之心,可若用淮西集团制衡,淮西集团势力又太过庞大,双方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这就会导致淮西集团独占鳌头,文官集团与皇帝离心离德,到最后,很可能就会形成大汉时期的外戚专权,人的欲望是没有止境的,蓝玉也好,常升也罢,现在老朱在,他们谁敢跳?
可到了朱允熥的时候,若是朱允熥威望不够,压不住这些人,他们就会反客为主,不仅在自身利益上寸步不让,甚至还会得寸进尺为自身不断谋夺利益,损害其他利益集团。
无法制衡,皇帝的政权都要受到极大的威胁,这才是老朱最担心的局面,好不容易撤销了中书省,废除了宰相制,可不能再养出个大明第一外戚。
“我明白皇爷爷您的心思,但皇爷爷您也应该放心,孙儿不是朱允炆,不会优柔寡断,更不会偏听偏信,孙儿有自己的想法,就像您说的,孙儿性格坚毅,哪怕窝在东宫十几年藏拙都过来了,又何惧朝臣争名夺利?”
朱允熥笑着说道:“更何况,皇爷爷您将锦衣卫发展得如此强大,军权又都收归五军都督府,兵符全部在您这里,不到战事不可调动一兵一卒,只要不是一个昏君,偏听偏信将兵符交出,又怎会有事?”
老朱闻言,欣慰地点了点头,说道:“不错,熥儿,有时候咱甚至觉得你比你父王还要更适合这个位置,因为你和你父王,都是一心为了朝廷,都是一心为了天下万民,所不同的是,你父王没有你这样聪明,能够规划出种种新政,让朝廷得利,百姓得利。”
“只要一心为民,哪怕事情做得不对,也是不会错的,但是你父王性情宽厚,不够坚毅,看不得臣子们受太大的委屈。”
“可要让咱说,只要大明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富强起来,就算是让这些臣子们受些苦难又有何妨?这,也是咱之前同意摊丁入亩,同意你在京师征收税银的初衷。”
这时,王焕迈步走了进来,说道:“皇爷,吴王殿下,膳食已经备好,是否立即传膳?”
老朱闻言,站起身来,说道:“走,咱爷孙俩边吃边说。”
……
一顿饭吃完,朱允熥早早就溜了,要不然,肯定要被老爷子抓着看奏折。
说实话,那些奏折他是看着就头昏眼花的,明明就是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情,非要长篇大论,说一大堆的废话,还要引经据典,生怕皇帝不知道他的才华一般。
就这,都还是老朱发了几次火才有所改善的,以往的时候更夸张,一个请求朝廷拨款的折子,能够东拉西扯,引经据典,洋洋洒洒写个几千字都不在话下,现在虽说有所改善,也起码能写个一两千字,朱允熥看到这些折子都头疼,明明重点就只有几句话,等有机会,非得改改这帮人的臭毛病,要不然真等他成了皇太孙,甚至继承皇位,整天面对这种奏折,还不得头疼死。
就在朱允熥溜出来,刚准备要出宫的时候,宋忠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殿下,瑶池花船一共六艘船全部靠岸了,但却拒绝缴纳税银,属下已经查过了,瑶池花船的背后,不仅有曹国公李景隆,还涉及到秦王,晋王二位殿下。”
朱允熥闻言,忍不住笑了,说道:“怪不得这些人胆子这么大,原来是仗着本王那二叔,三叔的势啊,可本王既已下令,就绝不会管这些,去告诉那瑶池花船管事的,不交税,那就全部停业,一艘船都不许出去,给本王老老实实在码头上呆着,什么时候交了税,什么时候再允许他们继续营业。”
“是,属下明白。”宋忠立刻说道。
“走吧,本王若是不去,你们肯定压不住那些狗才,倒要看看这瑶池花船管事的究竟是谁,另外,你去通知李景隆,就说本王请他到瑶池花船一叙。”
“是。”
朱允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秦王也好,晋王也罢,那都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混不吝,可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是难为他朱允熥,那也别怪他朱允熥不讲情面了。
“傅忠,冯诚。”朱允熥喊道。
“属下在。”两人立即应声。
“去,点上一千禁军,随本王一起走一趟秦淮河。”
“是!”
……
与此同时,秦淮河码头处,应天府府丞张亮,带着一群衙差,正在与负责瑶池花船的人交涉。
“张大人,你知道这几艘船都是谁的?竟敢带着衙差阻挡我们的花船,你不要命了是不是?”说话的,是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名叫胡六,原本是秦王府的管家。
张亮冷声说道:“本府丞乃是奉了现任府尹大人,当朝吴王殿下的命,在此拦截,你们要是想要继续出河营业,就必须将所欠税银交齐方可,否则,别无他法。”
“放肆!”胡六大怒,说道:“瑶池花船背后,可是秦王,晋王二位殿下,就算是吴王殿下见了他二位,也得喊声二叔,三叔,你一个小小府丞,竟敢如此?”
“来人啊,立刻取绳索,出河,我看看他们谁敢拦?”
张亮冷哼一声,一挥手,命令所有衙差,喊道:“拦住他们。”
“谁敢?”胡六怒喝。
两方人马顿时剑拔弩张,一个个手放在刀剑上,火药味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