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裂北庭:晋后羊献容 第10章 旧贵族发难

作者:清风与我同坐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11-15 20:0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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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长安,早朝的钟声响得比往常沉。宫道上的地砖结着薄霜,匈奴将领们穿着厚重的皮甲,走一步响一声,汉臣们裹着宽袍,缩着脖子,两边人隔着三步远,眼神里都是冷冷的。

羊献容没资格上早朝,却总在这个时辰醒——偏殿的窗纸薄,殿外巡逻兵的脚步声、远处朝堂的动静,总能飘进来些。

这天她刚坐起来,听见阿桃慌慌张张跑进来,手里的铜盆晃得水都洒了:“姑娘!不好了!外面乱哄哄的,听说独孤部的刘虎,带着好几个部落首领,在朝堂上告您的状呢!”

“告我?”羊献容摸过的《春秋》滑到腿上,书页“哗啦”散了半页批注,“告我什么?”

“说您是‘妖后乱政’!还说……还说要陛下废了您,把汉官署的赋税权还给他们!”阿桃的声音都在抖,“刚才我去打水,听见内侍们嚼舌根,说刘虎还递了联名奏折,连呼延部、兰部都跟着签字了!”

羊献容的心“咯噔”沉下去,手攥着书页,把“华夷共守礼义”的批注都捏皱了。她想起上个月,刘曜跟她提过一嘴:“独孤部最近老闹,说汉官署断了他们的粮,你别往心里去。”当时她只当是部落耍脾气,现在才明白,那不是脾气,是要咬人的牙。

而此刻的朝堂上,闹成了一锅沸腾的油。

刘虎跪在金砖地上,皮甲上的狼头纹蹭得地砖发响,手里的牛皮奏折举得老高,声音很大:“陛下!臣刘虎,率三部首领,弹劾西晋废后羊献容!此女亡国之余,不安分守己,天天在您跟前搬弄汉家破书,乱我匈奴百年旧制,断我部落生路!您要是再纵着她,汉赵的根基,早晚得让她挖空!”

殿里瞬间炸开了。匈奴贵族们“呼啦”往前凑了半步,有个络腮胡将领立马跟着跪:“陛下!刘首领说得对!羊献容就是个祸水!自从她来了,又是设汉官署,又是改赋税,部落的子弟连粮饷都快领不上了!再这么下去,谁还愿意为陛下打仗?”

“就是!”另一个首领拍着大腿,“我兰部上个月该领的粮,到现在还没见着!汉官署说‘按汉制算’,算来算去,不就是把咱们的粮往汉人手里塞?这不是乱政是什么!”

汉臣们的脸早白了。王博士攥着笏板,往前迈一步就被刘虎瞪回去:“老东西,你别插嘴!这是匈奴部落的事,轮得到你们汉人说三道四?”

“你这是强词夺理!”王博士气得胡子直抖,“羊姑娘设汉官署,是为了安抚关中汉民!之前长安周边汉民逃的逃、反的反,粮税一年比一年少,现在呢?上个月光关中就收了三万石粮,比去年多了三成!这都是羊姑娘的功劳,怎么就成了乱政?”

“功劳?”刘虎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这是我独孤部上个月的粮饷账!原来每月能收五千石粮、两百两银,汉官署一立,直接砍成两千石!我部落里三十多个子弟,因为没粮吃,跑了一半,还有两个冻饿死在山里!这叫功劳?这叫害命!”

他把纸往地上一摔,纸片飘到王博士脚边。王博士捡起来一看,上面歪歪扭扭记着名字:“阿古拉,逃;巴图,饿毙;帖木尔,逃……”一行行下来,触目惊心。汉臣们看了,都没了声音——他们只算过总的粮税增长,却没算过部落的损失。

刘曜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手指一下下敲着扶手,敲得人心慌。他不是没察觉部落的不满——上个月呼延部首领就找过他,说“汉官署抢了咱们的饭碗”,当时他只说“再等等,会有办法”,现在看来,等不及了。

他盯着底下吵得面红耳赤的两拨人,心里跟明镜似的:刘虎要弹劾的不是羊献容,是他推行的汉化!设汉官署、用汉臣、改赋税,哪一件不碰部落的利益?刘虎不过是挑头的,后面还站着一大帮等着看他让步的首领——要是今天他护不住羊献容,明天这些人就敢要他撤了汉官署,后天就敢要他把兵权还给部落!

“都闭嘴!”刘曜大喝一声,殿里瞬间静下来,连铜铃的晃声都没了,“羊献容是朕召来的,汉官署是朕准设的,要怪,先怪朕!”

这话一出,刘虎愣了,匈奴贵族们也傻了——他们没想到刘曜会直接护着羊献容。刘虎咽了口唾沫,又磕了个头,声音却软了些:“陛下,臣等不是怪您,是怕那妖后迷惑您!您想想,她是西晋的皇后,心里能装着咱们匈奴吗?她推行汉制,就是想让汉人反过来管咱们!”

“放肆!”刘曜的声音更冷,“羊献容的心思,朕比你们清楚!她要是想害朕,早在洛阳就跟西晋的人串通了,还用等到现在?”

刘虎没敢再争——刘曜的眼神太凶。他不甘心地爬起来,站在旁边,脸憋得通红。汉臣们松了口气,王博士赶紧说:“陛下英明!羊姑娘一心为治国,绝无歹意,还请陛下明察!”

刘曜没接话,拿起桌上的奏折,翻了两页,又扔回去:“奏折朕留下了,此事容朕三思,明日再议。退朝!”说完,他起身就往殿后走,龙袍的下摆扫过地砖,带起一阵风。

匈奴贵族们你看我、我看你,没敢再说话,只能悻悻地退了。汉臣们围着王博士,小声议论:“陛下这是要护着羊姑娘?”“不好说啊,部落的势力太大,陛下怕是也为难……”

消息传到偏殿时,羊献容蹲在地上捡《春秋》的散页。阿桃跑进来,喘着气说:“姑娘!陛下没答应处置您!还说……还说要怪先怪他!”

羊献容手里的书页停在“夷狄若不附华,终将乱政”那行批注上,手被纸边划破,血珠滴在墨字上。她没觉得疼,只觉得心里发空——刘曜护着她,可这护得住一时,护得住一世吗?

她想起拓跋力当初跟她说的话。那天在庭院里,拓跋力摸着晋式石灯笼,眼神沉沉的:“姑娘,你记着,匈奴贵部不贵亲——部落的赋税、兵权,是他们的命根子,碰不得。你是晋后,身份本就敏感,千万别卷进这些事里。”

当时她怎么说的?她笑着说:“多谢大人提醒,我会注意的。”她真的注意了吗?设汉官署的时候,她只想着安抚汉民,想着帮刘曜稳固根基,却忘了问一句:“部落的粮饷怎么办?”刘曜说“小事”,她就信了;部落闹的时候,她只当是“耍脾气”,没放在心上。

原来那些她以为“无关紧要”的利益调整,在刘虎心里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她以为是在铺路,其实是在给自己挖坑——刘虎今天的发难,就是那颗种子破土而出,把她推向了风口浪尖。

“姑娘,您怎么了?”阿桃见她盯着书页上的血珠发呆,赶紧拿帕子过来,“手指破了,我给您包上。”

羊献容摇摇头,把手指缩回来,摸了摸袖口里的玉簪碎片——那是她从洛阳带出来的,玉片的棱角像在提醒她:你不是西晋的皇后了,你是个俘虏,在别人的地盘上,连自己的命运都握不住。

她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的枯石榴树。风一吹,枝桠晃来晃去,像在嘲笑她的天真。她想起洛阳陷落那天,父亲倒在血泊里,说“阿容,活下去,要聪明点”——可她聪明吗?她以为懂治国的道理,以为能平衡各方,结果还是碰了最不该碰的东西。

“阿桃,你说……陛下明天会怎么议?”羊献容的声音很轻。

阿桃愣了愣,小声说:“陛下那么看重您,肯定会护着您的。再说,汉官署带来的好处,大家都看得见,部落的人再闹,也没道理啊。”

羊献容没说话——道理是道理,利益是利益。部落的人不管什么粮税增长,他们只知道粮饷少了,利益没了。刘曜要是护着她,就得跟部落翻脸;要是不护着她,她就是第一个牺牲品。

正想着,殿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阿桃开门一看,是个陌生的小内侍,手里拿着个布包:“这是拓跋大人让我交给羊姑娘的。”

羊献容接过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小包伤药,还有张纸条,上面写着:“慎言,静待,部落虽横,陛下亦有底线。”字迹是拓跋力的,笔锋很稳。

她捏着纸条,心里一动——拓跋力是匈奴贵族,却在这个时候给她送药、提醒她,他到底是站在哪边的?是念着父亲的旧恩,还是有别的心思?

窗外的天渐渐暗了,宫墙外传来匈奴兵的歌声,调子苍凉。羊献容把纸条烧了,药包收起来,又拿起《春秋》,慢慢把散页粘好。明天的早朝,才是真正的难关——刘曜的选择,会决定她的生死,也会决定汉赵未来的走向。

而她,除了等,好像什么也做不了。袖口里的玉簪碎片在提醒她:就算是俘虏,就算在风口浪尖,也不能轻易认输——父亲让她活下去,她就得活下去,哪怕要在部落的仇恨和刘曜的权衡里,再走一次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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