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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从那时起,班里的学习氛围更加浓烈了三分。

每天早上第一节课之前的早读时间按规矩是留给语文和英语的,不需要大葛再多加强调,上午第四节的自习课,乃至于第二节的大课间这都被分配给了数学。

然鹅晚读之前的所有时间对于第一组组员来说都可以认为是每一天的例行公事。组里有邓云客这么个学神级人物,数学英语,甚至语文还有文岂照应大家,大家只需要各自在理化、政史四科上各自努力即可是一件显而易见的事。

初三的晚读时间指的是下午第四节课后,大家进入自由分配的晚自习之前的集体朗读。因为九年制义务教育,三中也是实行学区内录取,所以大家住的也都在学校附近,晚上延迟放学是三中的惯例。邓云客、木玄常常会选择多背背英语,而文岂从来都是只会背历史、政治。

不擅长死记硬背,文岂总是记不住准确的时间是一回事,文科还是必须要考背记才能提分却是另一回事。文岂不擅长,而且不喜欢是现实情况,必须提高文科成绩却是事实需求。好在已经知道是开卷考试,文岂只需多读,能记住答案所在的大致位置就好。

“宛汉,那首歌怎么唱来着?突然想起来的,”说来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十五岁的文岂沉迷学习,此前甚至没怎么听过流行歌曲。初三时宛汉身上最像女生的特性恰好是喜好音乐,说起来的话,她几乎可以算得上文岂的音乐启蒙老师,“歌词是‘红雨瓢泼泛起了回忆怎么潜’什么的,好像是vae的歌,你应该熟悉吧?”

后来听说许嵩是自己初中时代企鹅音乐的三巨头之一,也不知道这份成就之后有多少宛汉的功劳,反正她对于许嵩的每首歌都可以说是倒背如流。恰好文岂当时听的歌也不过就是三巨头的歌,这么说来,他倒也不算是与潮流格格不入。

“真笨!这是许嵩的《如果当时》啊!”果然是忠实的老粉,提到自己中意的歌星宛汉笑起来都像是一个女孩纸了,“当时还是我放给你和小云砸听的呢。给我拿张白纸,我能把歌词从最后一个字默写到开头。”

文岂老老实实地跑回教室,到自己座位上去拿本子。

因为两人都是选择背诵文科内容的缘故,根本没必要一并默写理科公式,或者是语文古诗词、英语单词语法之类的东西,所以懒散如文岂都是仅有书本傍身。宛汉因为喜欢边读书边划重点的原因,倒是随身带有一支红笔。

少顷,文岂回到了走廊上的窗台边,手里拿着自己准备用来记重点的一个小本。宛汉好歹也是个女生,刚才说的随意,其实对于书写的纸质要求并不低。如果文岂真的是随便拿了一张纸,尤其是拿了一张用过的演草纸的话,狂热的宛汉绝对会分分钟让文岂学会毕恭毕敬。

“为什么,你当时对我好,

又为什么,现在变得冷淡了”

宛汉终究还是选择了从头开始默写歌词。文岂知道不是她吹牛,如果需要她当然可以把歌词倒背如流,可是文岂本就不热衷听歌,此时炫技只怕她的爱豆会瞬间掉粉。虽然是个不怎么有用的粉。

原来是这首歌么?文岂有了些印象。

刚才是他脑海里突然划过了一句高潮部分,不知牵动了哪根神经竟然感觉感同身受。兴许是月考成绩刚刚宣布不久,他还没能从自己汹涌的文学思潮中挣脱,仿佛是歌词中一些没有记起的部分冥冥中引起了他的共鸣。当时对我好,终又变冷淡,原来成年人的爱情都是如此反复无情么?还是说,爱情皆如是,就连青春期的懵懂也不能幸免?

文岂大致猜到了自己钟情于此曲的缘故。

“我知道,爱要走难阻挠

反正不是我的我也不该要”

这是对自己的点醒么?要走的爱是不是都不要努力挽留?到底,什么才是我的?

“天灰了,”雨没坠。春夏交替时间的小城气候相对比较稳定,文岂就这样呆立在傍晚逐渐变得晦暗不明的室外空气中,呼吸着小城因为绿化充足而且滨水气候湿润,品尝起来带着缕缕清香的洁净空气。他注视着宛汉俯身窗台,用她的红笔在自己本准备借以帮助学习的便携本上倾泻的涓涓笔迹,他心中的某个身影似乎在随着歌词,告诉自己将要离去。她一步步走远,走到了风吹不到、雨唤不回的雨巷尽头,走到记忆深处。文岂一瞬间忆起了高潮部分的歌词:

“红雨瓢泼泛起了回忆怎么潜

你美目如当年

流转我心间

渡口边最后一面洒下了句点

与你若只如初见

何须感伤离别”

最后一面什么时候见得其实忘了,离别的地点也是模糊。

当年拍小学毕业合影时,应该是自己和心泽见得最后一面吧?那天肯定没有下雨,不然也拍不成毕业照。可是小高说歌词里“红雨”的意思本来也就不是真正的雨,所以说不定正好恰如其分。她的眉目倒是一直还模模糊糊地留在自己心间,是否一如当年却是闹不准了。反正大家都在青春期,没有结果的爱恋还是到青春有了结果再说,会比较好吧?

看着宛汉专心书写时顿显柔和温婉了许多的侧脸,文岂的思绪不自觉随着傍晚的微风飞到了他处,也不知有多久,更不知到了何方维度。

其实文岂自己也知道,他是个极度博爱而又略微滥情的人。博爱是因为他不忍心伤害任何一个无辜的生灵。就像是家附近不知是谁居然养了一头宠物羊,有次晚间爸妈的诊所快要歇业了,因为还有一个一高高三的学生在吊水所以迟迟没能关门。那羊居然窜进了屋里,老爸就叫文岂赶它出去。

或许拿着拖把驱逐“入侵者”会比较有效吧?但是文岂根本没想过要用那种可能会使得山羊疼痛受惊吓的方法,他只是卖力地冲着小羊鼓掌,用急促的噪声成功地完成了老爸的委托。

对待动物尚且如此,何况是青春洋溢的一个个女生呢?因为他博爱所以他从不曾伤害过任何一个女生,因为他博爱所以文岂从小到大遇到的都是同样善良的人,起码文岂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同样因为他博爱,所以会有些滥情。

俗话说得好,“最难消受美人恩”。偶尔会有女生对着身为二胎而从小几乎野蛮生长的文岂展露爱意,或者仅仅是简单的些许关心,但是敏感的他总会受宠若惊,因为其中的有些女子甚至会让他木人石心般的心境掀起道道涟漪。文岂都会内里惊慌失措地赶忙扼杀自己的想入非非,拼命地告诉自己“这不是爱,我们还都太年幼,我们不该懂得什么是爱”,为了保护那女子,也为了保护自己。

颜若如是,心泽亦如是。

因为太过博爱的人不适合受情伤。如果一定要有人承担那青春期简单纯粹,而又注定短时间内不可能有个是非的爱恋的代价,文岂宁愿一个人面对可能错过的悔当初。反正他的学习成绩好,就算整天胡思乱想也不至于就会耽误学习。

因为我不会受情伤,文岂理所当然地这么以为。

宛汉的朗朗书声突然重又响起,文岂猛地回神。看着面前女子专注而热切学习的模样,文岂霎时间忘了自己刚才想了些什么。

文岂拿起历史书。汉字还是那些熟悉的汉字,努力了这么长时间,自己也基本已经可以把一些重要历史时间点和所发生的事件侃侃道来。尤其是下学期以来的这段时间,大家重新共同总结分析了第一组各位的优势学科以及短板之后,他和宛汉互帮互助,共同进步。

两人不但互相督促晚读和晚自习都要学习政治历史两大文科,利用晚读的时间一起高效背诵,文岂读书的嗓门甚至都在和她竞争的过程中变得雄浑了不少。而且两人还会互相提问,一问一答中检验着彼此对于重要知识点的记忆程度。

两人回答不对的知识点由宛汉负责记录总结——主要是因为文岂的字不但奇丑无比而且小得惊人,多亏他是从小1.5的完美视力才能够看得清自己写的到底是什么字——所以宛汉也不放心让他做笔记。

当然,对于文岂提高文科成绩更有帮助的肯定不是他自己付出的这些不懈努力。因为政治历史老师总结了很多常考知识点,记了许多笔记,甚至给出大量的必考问题及相关标准答案才是主要原因。虽然文岂不会背下来,但是文岂理解能力贼强,多读读就能理解精髓,并且考试翻书溜得一批。

关于字体一事,宛汉常说邓云客在黑板上讲数学题时,板书字体丑得清新脱俗,原来竟是遗传自文岂的独门绝技。文岂在整个初三年级喧嚣的朗读声中嘿嘿一笑,摸着脑袋矢口承认,并且趁着邓云客不在附近,低声附和:“我是他亲爹么,不随我随谁?”

明面上两人关系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但是男生之间不占点便宜,怎么显示关系好?

再一本正经的男生在中学的年龄也难逃“中二”两字的魔咒。如果你看不到,只能说明你跟他的关系不够亲近;

至于女生在关系亲近之人面前表示放松警惕的方式,还是那句话,毕竟宛汉也是个生物学意义上的女生,文岂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就像是或许不论多么英气逼人的女生内心中也都会埋藏深深的“腐女”情结。这其实是个千古谜题,如果不是因为这一现象确实存在,我们本可以轻易证明它根本不可能存在。

那时应该还是上学期的某一天,无论是九五班班里,还是市重点三中的校园里和初三年级的整个楼层走廊,中考给人带来的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都还没有显现。

那是一次自习课上。

在外人面前都是一直娇矜自持、彬彬有礼的文岂、邓云客、木玄三人又开始了他们的自习课日常。

“小邓子,今天大葛留的数学作业是啥?”文岂一时记不起。

“叫爸爸。”

“儿耶,快给爸爸说,”文岂已经迫不及待把手伸向了邓云客那让班里不知多少女生一见倾心、为之神魂颠倒的脸,就要捏下去。小老弟太调皮,当哥的有必要时不时修理一顿,“不然爸爸我就只好把你的脸打烂,然后再去问木头了哦!”

“别闹了,今天作业是第78页全部做完,还有考试的错题订正总结。”木玄假装沉稳地提前插话,然鹅一只手已经十分诚实地掐向了邓云客的另一边脸。

“你们两个合起伙来揩爷的油是哈?搞事情!”邓云客手舞足蹈地忙着还击,一边手应对一个,略显力有不逮。毕竟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

“讲真啊,你的脸部皮肤真好!”文岂贱兮兮地补刀。

“是不错,”木玄审慎地调研取证之后补充,“捏起来手感有点像我妈给我买的那个丝绸衣服的料子。”

“天啊!木头你居然还有丝绸衣服!”文岂的注意力再次转移,三人已然忘记是谁开始的谈话,最初的话题又是什么。

“你们两个!”挣扎片刻的邓云客居然已经摆脱了两人控制,不愧是体育最好的全班前十,这一套解锁招式熟练利索,“是不是嫉妒哥比你们两个长得帅所以心生不满?”

三个男生转眼间闹做了一团。

“你们三个关系可真好啊!”被忽视了半晌的宛汉突然有感而发,莫名其妙酸溜溜地说道,“果然不愧是姐姐我看好的三角关系!”

果然是没有好话。

本来听到前半句还在纷纷点头如捣蒜地随声附和的三人蓦然恶寒,幸亏文岂反应及时,“那是,我们三个是铁三角么!”

只不过语言上看似是为三兄弟扳回一城,早已不知觉间扭到了一起的三具肉体,却还是让宛汉吃吃地只顾着笑了起来。

所以啊,初三的友谊果真是狭小而又没有边界。说起来的话可能就像是网文中多次写到的所谓“空间戒指”,看上去不过区区一方顽石,绝超不过一个小组的范围。然而内部自有天地,无边无垠到任意地调侃胡闹你也绝对跳不出“闲暇无聊打嘴炮”的舒适惬意,过程中会有人恶语相向,会有人不堪其扰,甚至还会有人拳打脚踢,但是你永远不用担心玩的过火会惹得别人不悦记恨。想象中田埂上的流云就那么一天天飘向远方,大家都在日渐苍老的路上坚持着彼此以顽童之礼相待。

随后年级里为了提升初三学生对于中考的重视程度,也为了烘托那种竞争激烈的紧张氛围,增加了考试的频次。相应的,老师也不再会用一整节课的时间评讲某次考试试卷的重点内容,往往是一天半时间就能结束一次完整的“月考”,然后自习课被征用,出成绩后的半天时间就能完成试卷分析。

“可以啊你,小逼!”一次考试全部结束之后,周侠有一次出现在了文岂身边,“我们班班花在你的指导下成绩突飞猛进啊!这两次考试每一次都能在班里进步十名左右,加上原来总考我们班第一的那孩儿连着考砸,他们两个都快在全班前二十双宿双飞啦!”

“重复一次啊!颜若进步是人家自己努力的结果,跟我没关系!初一我还跟你和贱孩同桌那么长时间,也没见把你们俩带好,”文岂挣脱了周侠圈在自己脖颈间的手臂,“难怪好长时间没在考试时见到你们班那孩儿了。不过这次考试他应该还成,我好像见他这次已经进了第二考场。”

“那是必须!”周侠一如既往地咋咋呼呼,“下次考试就是特别正式哩倒数第二次月考啦!他这肯定是想在毕业前再进一次第一考场显摆给颜若看。”

那最后一次的大型月考现场,那孩儿果然如愿进了第一考场——却是文岂初三一年考试的常居地。进考场的时候文岂与他擦肩而过,没有打招呼,也不存在眼神上的交流,文岂是因为不太确定长着那张脸的人是不是就是那孩儿,因为不熟。而那孩儿,估计甚至不知道擦肩而过的文岂就是那位曾经让他因为失爱,而在九六班局部愤怒咆哮的人吧。

第一场考试之前,第一考场外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是颜若。

颜若站到第一考场的前门,略带羞赧地把小半个身子透过门缝斜探入教室。所幸两个班的人起码都知道每个学生的考场座次,因为那是考试前张贴在教室前门的表格,何况五班前门紧靠走廊,六班的学生前往考场时,下楼之前顺便看一眼就能知道文岂在第一考场。而且文岂还是第一考场最前面十个靠近前门的某个座位的盘踞者,所以文岂很快就看到了颜若的示意。

“额……颜若你有事么?”门外不远处的走廊上,文岂不明就里地看着面前的女生。考试开始也就是十数分钟的事情了,颜若的考场离第一考场不算近,怕耽误她回考场考试,文岂就近开始了交谈。

“文岂,我大概明白你当初说的是什么意思了,”美丽动人的女生轻抿薄唇,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你说得对。我们现在的年龄确实应该把主要的精力放在最能让自己成熟成长的地方。喜欢一个人永远没错,就像是这种喜欢永远不需要理由,我不后悔当初那么高调地追求你,但是这种精神活动不应该影响我们的学习行为。”

“对,我看到了你最近的努力和取得的进步,”文岂仔细聆听,同时不忘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你很棒。”

“所以,”颜若却言犹未尽,“我会继续努力,绝不辜负自己的青春。”

颜若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潇洒帅气地转身离去,就像是最开始谋面时她的表白一样,骤然而至,决然而去。文岂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拐角,无奈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回到了考场的位置上。

无论是文岂还是颜若,都不曾注意,也不曾想起,第一考场还有另一双肆意揣测的瞳孔。

考试期间倒是一切如常。初中和初三的知识就是这样,套用一句上辈人挂在嘴边的俗语就是“难者不会,会者不难”。无论是数语外,还是理化、政史的学习,最难的环节往往只是入门和打基础。

各科基础打得扎实的学生,到了初三往往学习轻松而又高效,考试也是从容应对就不会考得太砸。如同宛汉、木玄这般只要按照早已养成的学习习惯进行下去,每一次考试都是轻松通过,各科成绩稳居班级前十只不过是个惯例。甚至如果是文岂这样英语基础语法背得滚瓜烂熟,早已能够活学活用,在初三都已经有了语感的学生,即使是在中考中英语成绩也很难跌破115分。

至于数学,文岂、邓云客和木玄三人是同样的,数学题型总共就那么多,就算是偶尔碰到一些困难一些的创新题,解题思路也无非就是转换思维、等效原理以及深挖题目隐藏条件的几种技巧而已。说起来简单,有难度的还是要多练习,虽说勤能补拙是良训,但是知易行难也正常。熟能生巧,活学活用罢了。

所以还是说,初三生的唯一要务便是学习,提前搞好了学习的话,就随意了。

考试结束之后,第二天大家就拿到了各自的成绩和年级排名。老师照常用了区区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评讲完了所有试卷。

晚上放学后。邓云客被他老妈准时接了回去,木玄今天也要回新家,教室里转眼就剩下了文岂孤零零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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