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曾经很喜欢心泽没错啦，”文岂这次说话吞吞吐吐，“但是喜欢一个人这种事狠玄的。”
“宝玉那么心仪黛玉妹妹，但是最后不还是娶了薛宝钗？虽然最后宝玉看破红尘出了家，但是夫妻那些时日里，谁能保证他真就不曾动过真心？别说这些都是高鹗的臆测胡写，雪芹开始的设计未必不如是。”
“你不是还曾经因为心泽参加了学校话剧表演公主，就主动找老师要求饰演话剧里面那个王子的角色么？你真的甘心么？”
“甘心不甘心的，能怎么样呢？”对此文岂倒是深思已久，“神瑛侍者还在天上的时候遇见了绛珠仙草，他日日以甘露灌溉绛珠的时候，真的是预料到绛珠会化而为女儿身，并且对自己产生感恩之心么？”
“后来他凡心偶炽，下凡造历幻缘之时，遇到了黛玉妹妹又怎能确保两情相悦？两人深情暗结，最后谁成想会是黛玉还尽了一生的泪水，女儿香消玉殒，神瑛家破还案的终局？这才是真正的不甘心。”
“就是随缘两个字么？”木玄对于文岂的说辞惊为天人，“我一直以为我长相这么古典天生适合摈弃尘缘，去当道士，不曾想你居然比我还六根清净，理应作个方丈。”
“这才不是什么随缘，或者说不是世俗意义上的随缘，”文岂对于木玄的说法却是不屑一顾：“小学时期的恋情很难走到最后，但是依然会有最终修成正果的案例；中学有人毕业再见，有人相约一世；大学成年以后的爱情分分合合，曾经的恋人天涯海角，不打不相识的两人终成眷属之类的电视剧情节也是每天上演。”
“我遇到了她，爱过但不到时候，那就随她走，她可能又回还；
她恋上了我，心动可彼此贫贱，不如从我愿，成熟后再邂逅。”
“你不害怕错过真爱？”
“属于我的真爱，如果我都能错过，”文岂轻声叹气，“那只能说明我不配。或许是我此生没有资格拥有真爱，也或许就是配不上那个女孩。但是我不信我会沦落至彼。”
“那你的意思是……”浸淫此道良久的木玄的恋爱观一瞬间被文岂击溃，看着面前这个小了自己还有一个月的小老弟，木玄一度怀疑文岂是一个经常无证驾驶的老司机。
“没什么意思。真心相爱的两个人未必能走到最后，只是一路坎坷走到了最后的两个人，我们才敢于去推测两人或许是真心相爱罢了，”文岂继续自己的语不惊人死不休，输出着惊世骇俗的爱情观：“爱并不能成为爱情的独立自变量。我所坚信的是，如果有一个人能够穿越混沌，起点给出则终点既定，中间变量有再多的蝴蝶效应也无法改变两个人最终在一起的输出值，”
“那么这个因变量就是真正的爱情。”
…………
沉默良久，木玄依旧难掩震惊地回复：“小老弟，你的物理学得真好。”
“哪有哪有，只是知道几个貌似很高大上的流弊名词罢了。木头啊，你要相信，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最终会和你在一起，但不一定就是现在。”
所以这就是文岂的选择。
因为知道未来会有无穷变数，所以无所作为地把一切交给命运，在该学习的时候努力学习，等到变数最少之后再认真恋爱。文岂一直相信，心泽也会是这么认为，所以就算她真的也对自己动过心，自己倘若告白也会被婉拒。那就心照不宣地等以后。
文岂是一个极其在乎事情结果的人，同时也是世界上最不在乎自己的爱情会不会有个结果的人。不是说文岂不欣赏谈恋爱的过程，只不过早恋过程之甜美在他看来远不如成绩优异这个结果动人。且不说人的一生总要有一次有结果的恋爱，漫无目的地早恋，与其说是追逐爱情，不如说是借爱情的名义挥霍青春。
颜若是一个和文岂一样用情至深的人，所以文岂很能体谅她的感受，只不过颜若选择了活在当下，就像是她在那袋零食里的纸条写的那样：
“……我不知道胖霞会不会找你谈些什么，但我俩确实见了面，说了在她理性思维下设想的我们的未来。刚开始，我很难过，现在也是。不过，我知道，我不这样做我会更难过……”
“所以说，你的意思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咯？”木玄仔细回味了文岂的话语好久。
“其实，我给这句话补充了下半句，也不知道合不合原说这句话人的心意，”文岂依然没有停止曲解经典：“两情若无久长时，更何须今朝今暮。”
颜若，谢谢你的错爱！
“其实，你才是我青春里的那颗朱砂痣，不管她有没有恶变的可能，我都永远不忍心实行根治术”*（注：文学中提到“朱砂痣”一般会被认为是美好的象征，仿佛朱砂痣一定就是美人痣之类。但实际上皮肤与性病学老师讲过，从医学上讲，痣是良性肿瘤的一种，而且长到不恰当位置的“朱砂痣”甚至有极小恶变癌化的可能！）。
在窗前目送大路上颜若纤细的身影即将彻底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去到一个文岂的目光再不可及的地域，文岂对着窗边的空气轻声呢喃。
然鹅还不待文岂收拾好心情回到自己的椅子上，一阵急促而又不着调的敲门声再度响起。与颜若的校花式婉约敲门法相比，来人的心情很明显多了十分熟稔，以及十一分的急不可耐。这敲门声文岂再熟悉不过了。
打开门：“你怎么来了？”
“来瞅瞅你啊！小子！”来人大大咧咧地闯进文岂家门，十分自然地不换拖鞋直接进屋，一屁股大马金刀地坐在了沙发上：“我们今天下午正好没课，听说你该出院了就来瞅瞅。”
刚刚有人说过一样的话。
“你瞅啥？瞅我被打的咋样？”其实从周侠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文岂就打消了心里的某些猜疑。但是周侠这个逼从来不会自我检讨，如果自己从一开始就表现得太大度，往往最后还会莫名其妙地被周侠居然抽时间来看自己这件事感动。所以为了占据当天的主动权，他选择了故意凉薄开口。
“你咋会在校门口后门挨打类？那里不是离你家就五十米么，”果然周侠不曾感到一丝一毫内疚，“看有人围你你不会赶快跑么小子？”
“呵！”文岂故意轻佻而又仿佛略带自嘲地发出一个语气词，“要不是你在那里打篮球拖住我，孤王怎么可能逃跑都没有时间？”
“啥？我每周末都在那里打篮球啊！”周侠并不算白的脸上出现了一个大写的问号，“他们几个说是快要毕业了，周末约出来运动放松一下。再说，你看到我了不会喊我么？”
“不是你提前找人给孤王传话，说要我在后门等你出去玩么？”文岂表现得仿佛不为所动。
“我没有约你啊！”周侠果断否定：“不过年不过节，我没事找你去公园干嘛？”
对，文岂理解的出去玩很明显不是打球玩。因为对于周侠和他来说，打篮球只是初三快要体育考试时，周侠给文岂增加的锻炼项目而已，一起压马路去到人民公园继续闲逛才是心照不宣的保留项目。初三之前两人没少一起去公园转转闲玩，不知道到底在玩什么，可能就是因为无事可干吧。而学校后门，是周侠前来寻找文岂的接头地点，否则就是他来文岂家。
“那他怎么会知道我们一般几点出去玩？”
“他？谁啊？给你传话的人？”周侠终于好像有了点底气不足：“经常跟哥打球的人都知道这个吧？因为我一般都是打球到一半就跟他们说约好了出去，然后就找你去了啊！到底是谁给你传的话啊？”
“是我们班的……”话说一半，文岂猛然间如遭雷击。
传话的人是绰号小白的黑胖子莫名昰，自己见到他跟周侠一起打球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张三李四就是他介绍给自己和邓云客两人认识的，难怪混混们居然会认识自己；莫名昰在学校和社会上都很吃得开，如果说是六班姓钱的那孩儿找到他办的这事的话，小白专门找到两个认识自己脸的打手负责此事倒也说得过去……
“喂，喂！”周侠的手在文岂眼前晃来晃去，“是谁啊小子？”
“是莫名昰。”文岂一脸的意气难平，他的语气已经没有半分刚开始强装的盛气凌人。想通了其中曲直的文岂没有了半点伪作兴师问罪的底气，只是还好没有掉入周侠的节奏。
“哦~我说你咋会那么大反应，居然是他？他看上去不像是会干这事的人啊……”周侠那健康小麦色的脸上，粗壮的眼轮匝肌疯狂向中心处收缩，导致拼命眨巴的眼周出现了密集的皱纹：“诶，小子，你不会开始搁哪儿怀疑我哩吧？”
傻大个仿佛真的是刚刚才发现这一点似的，立马开始呼天抢地地为自己鸣不平：“天啊，小子！我这么闲，啥时候约你出来玩不是亲自去找你，你居然这么容易上当？咱俩哥们这么长时间，我啥时候害过你！枉我知道你出院第一时间来看你，兄弟这么长时间你居然怀疑我？！”
“我怀疑你不是应该的么？”
面对周侠企图反客为主，恶人先告状的攻势，文岂依仗早期建立的谈判优势不为所动：“没有你在操场打球，孤王早就能跑回家了！虽然这次意外应该确实与你无关，但是莫名昰毕竟是利用了你跟我的关系才成功的。你个周瞎交朋友不睁眼，识人不明也是该打！”
周侠嘿嘿傻笑着受了文岂在自己后背上的三下重击。这其实是两人之间常有的互动，倒不是说文岂的身高真就低到了完全够不到周侠的头，只能袭击敌人背部，只是周侠不适时地站了起来，文岂再想打头还得踮着脚，有损颜面。
“好啦，孤王大人有大量，此次姑且就不与你一般见识了，”冰释前嫌之后文岂又和周侠互相动手动脚的笑闹了一阵，文岂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周瞎子，快快从实招来，你这次前来觐见孤王到底有何要事？”
“嘿嘿嘿，”周侠一如既往猥琐地先笑了两声：“我主要不是为了来看看你有多大魅力，都不上学了还能吸引俺们班班花来家里探望么！”
“别思想不纯洁啊！”文岂强作一本正经：“就是同学朋友之间互相关爱而已啊！”
“是是是，俺们班班花专门让我带路来看你只是看看而已~”阴阳怪气的腔调。
“原来是你小子带着颜若来我家的，”文岂恍悟：“我就说虽然离学校近，但是全三中知道我家具体位置的，包括我应该不超过四个人。成吧，算你小子有良心。
“说说吧，这几周我没在，学校发生了什么大新闻。”
“咱们两个班都还是把最后一次月考的卷子评了你知道吧？”
“嗯，咱们老师总是这样加班。”
“这次考试虽然不太正式，学校为了不让大家紧张连考场都没分，原班原位不监考测试，只是为了让大家保持做题手感，”周侠继续补充，“但是老师各科出题也变得特别难。尤其是数学！数学满分120分，但是据说这次全校平均分才60分！及格分都没几个能考到！”
“那你丫考了几分？”文岂对于周侠强调的所谓数学题难度不屑一顾。
“嘿嘿，哥这么厉害，必须考了96分啦~”
“哦，是么？”文岂大吃一惊，“那我还真是要恭喜你数学及格，不但没有拉平均分的后腿，甚至也没有丢孤王我的脸啦！”
“还中吧，反正颜若也是96分，”这次周侠倒是听出了文岂话里话外的讽刺，脸不红心不跳地转移话题，“而且这次我和颜若一个是六班第十，一个是六班第十一，我们中招都不用愁啦！”
“但是你们班可是出了一个牛B人物！”
“哦？”文岂兴致勃勃。虽说五六班所有老师都一样，但是隔壁六班的成绩一直是差了自己班一筹这是个不争的事实，就连六班班主任葛霞教的数学一科，五班有邓云客和文岂两大时常满分的风云人物，也总是压了六班尖子生们一头。这其实是个不解之谜，但是自己班的学术实力一直是摆在明面上的，居然还能出什么让周侠如此大惊小怪的“风云人物”，这可是着实令人吃惊。
“你们班的邓云客居然数学满分！”周侠兴高采烈地继续讲，就仿佛数学全校第一的桂冠是落在了他自己的头顶上一般，“而且这个逼居然总分625分！天啊！中招满分才655分啊！算作是体育、实验成绩满分，”
“诶，对了小子，你们班邓云客你不会不知道吧？”周侠突然想起了些什么，“天啊，小子！你不会不知道吧？你们班邓云客是……”
“Shut up！周骚！”文岂打断了周侠自以为是的科普，“这个逼我真的知道。邓云客，外号DYK，我们班数学最好的小老弟，因为跟我长得像被孤王收为了亲弟弟。他是我同桌，你每次串班来找我坐的都是他的座位，周骚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文岂不爽周侠这句口头禅好久了。
“诶？是么？你这么一说他好像是跟你长得挺像的哦，我说怎么看着眼熟。”
原来是功成名就了么？难怪对自己爱答不理的了。
“对了小子，”周骚又想起了些什么，“峰子跟小米也想来看你来着，但是他们不知道你家位置，而且都有空的时间挺难凑的，我就告诉他们让他们专心学习，不用来了啊！”
“嗯，知道了。”峰子是个跟贱孩同等级的厂二代，再不好好学习就只能初中毕业直接回去继承家业了。小米倒是需要继续学业这条出路，只是小米的学习成绩远不如自己，就算只是想要争取一个硕士文凭也必须拼尽全力。
“好啦，没事你丫也快回学校学习吧，”顽闹少顷，文岂下了逐客令，“难得你居然进步这么大，虽然不是孤王带出来的，但是不能放松啊！回去好好学习，别让爸爸失望！”
“中了吧你，小子！咱俩是谁不行啊？”周侠也不在乎，嬉笑着便告辞。
周侠走后，文岂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开始按原计划复习初中三年的各科功课。其实那些在一般学生看起来困难十分的初中课程，在彼时的文岂看来也就不过那样，他早已常规复习了不下十遍。文岂初一初二的时候虽然佛系学习，但从来没有放松过学习，他就是这样的学生，学习的时候很轻松就能做到专心致志。
而且其实初中的课程回头看看也并没有多少。
除了从小学一年级就是主科的数学语文之外，那时的中考也不过就是把英语提到了主科的地位，加上初二的物理，初三的化学两大理科；以及多了政史两大文科科目，还是开卷考试。还曾有过初一开课，但是不参与中招的生物地理。
当时的中招考试是不考生物、地理的，所以一共七门的文化课考试，语数外，文科两门、理科两门各120分，体育新增至40分加上物化生实验的15分，也就有了总分655分。
中招考试的文科思想道德、历史两门是开卷考试，对于文岂、邓云客这种理解能力超强，恰好厌恶背书的学生来说简直是不要太简单。考场上迅捷地翻找着课本尤其是种种辅导资料，依靠着自己每日里读背留在脑海里的印象，同时加上信口开河的一丢丢自由发挥，他们不但能轻松把文科试卷填满，甚至初三后期往往是每门失分不超过五分。
理科重视理解，并不需要太多的背诵记忆，文岂在邓逼的偶尔指导加上自己的勤奋刷题下，更是把物理化学两门初中还很简单的理科课程，刷到了总共失分都不怎么超过五分的地步。文岂的数学英语自不必说，最大的变数也就是语文成绩罢了。所以一般来说，文岂的考试成绩也可以保持在610以上的。算上意外后头脑不适，上一高也不是问题。
所以中小学的学习就是这样一件宜早不宜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