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飞扬将郭永浩的车钥匙放在衬衫口袋,穿过月亮门就走到中院。
吴所谓正在水池子边儿刷牙,满嘴的白沫子,听完他的话,立刻呸呸几口:“死耗子又请假??什么打牌,丫个不要脸的昨儿晚上明明去找半掩门儿去了。”
张飞扬咋舌:“丫四月份不就因为乱搞男女关系被抓过一次吗?还敢??”
“有什么不敢的?这小子属于癞蛤蟆找青蛙,长得丑玩儿的花。你且看吧,下回啊,他们科长还得去派儿所领他去。”
吴所谓说完开始漱口,他跟郭永浩打小儿就不对付,巴不得对方倒霉。
西厢房的张二丫正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纳鞋底,闻言亮起公鸭子:
“要不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呢?老郭那个王八蛋年轻时候就不正经。六十年代时候,跟厂里的一个寡妇没事儿就钻小仓库……
后来被保卫科抓到,全场通报批评!这事儿我可没瞎说,大家都知道的。”
“不过也是,你说就郭永浩那长相,毛驴脸,绿豆眼,蒜头鼻子,蛤蟆嘴,还满脸臊疙瘩。
除了图钱的半掩门儿,哪个姑娘乐意搭理他啊?”
张二丫嘴毒的堪比吃了二两百草枯,上下一吧唧,就把郭永浩损出天际。
吴所谓一听不乐意了:“有您这么说话的吗张大妈?您大小也是个长辈,小耗子是小辈儿,您这么说话,那是为老不尊。”
张二丫似乎没想到吴所谓居然会替宿敌说话,微微一怔,复而怒了:“呸!装什么大尾巴狼呢你?我这不顺着你说的吗?”
“我跟死耗子同辈,这话我能说,您不能说。”吴所谓言之凿凿。
他说属于同辈之间的打打闹闹,她张二丫一个长辈这么评价小辈,那就是为老不尊!
再说了,他就见不得有人背后说小耗子坏话。
“人也是你鬼也是你!!狗东西!”张二丫被噎的说不出话,气的往地上啐了一口,走了。
张飞扬在一旁勾唇笑了,这吴所谓和郭永浩的关系,还真是很有意思。
两人明面儿上是宿敌,水火不相容的那种,上辈子两人还经常你给我挖坑,我给你使绊子。
可后来不管哪个落了难,都是另一个第一个伸出援手……
所以啊,听到这两人说对方坏话,听听就成,可千万别附和,要不然对方说不定扭头就咬你一口。
他告诉吴所谓,一定不要忘了帮郭永浩请假,也就走了。
对于郭永浩找半掩门儿的事情,他并没有点评什么。
老话儿不说了吗?劝赌不劝嫖,劝嫖两不交。
郭永浩这小子打小儿就爱好这个,当年上学手里钱少,消费不起半掩门儿。
无处排解那骚动的青春的时候,丫就只能揣着兜里的那几毛钱去动物园,看动物JP。
好家伙,一边儿看现场直播还一边儿拿着小本子飞快地做记录。
甚至还跟他和吴所谓分享他的各种发现,诸如大象似暖水杯,鸭子是螺旋形状……
说白了,这厮要是有一天英年早逝,一定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那一挂。
告别吴所谓和张二丫,张飞扬穿过抄手游廊走到前院,前院一共住了三户。
倒座房住着的是一位姓严的高中老师,这位老师在起风那几年并不招人待见,平时沉默寡言,跟大家接触不多。
77年恢复高考之后,应届生,往届生,以及想要通过高考返乡的知青踏破了他们家门槛儿。
严老师从那个时候开始扬眉吐气,人也日渐开朗,最起码看到邻居开始打招呼。
张飞扬走到前院,看到严书斋在浇花,笑眯眯地跟他搭讪。
“严大爷这盆月季开的真好。”
“大飞一大早就出门儿啊?虽然放了暑假,学习上可不能放松。
你的水平大爷是知道的,上大专手拿把掐,要是努力一把,说不定能拼一下本科。”
严老师觉得自己是高三的语文老师,又是张飞扬住在一个院子的邻居,于情于理,都应该监督他学习。
张飞扬轻轻点头:“严老师您放心,我会努力的。”
“诶,这就对了。语文上有什么不懂的,随时来找我。”一想到张飞扬最弱的学科是语文,严书斋就有点儿无语。
“我一定不会跟您客气的,到时候您甭嫌我叨扰就成。”
“这是什么话?教书育人,是我们教员的职责。当然,要是来的时候不空着手,那就最好不过了……”严书斋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镜儿,暗示性地笑了。
“严大爷放心,咱四九城爷们儿,懂规矩。”张飞扬跟他摆摆手,走了。
走进隔壁三十四号院,目不斜视直奔跨院。
才到尹家厨房门口,就闻到一股扑鼻的香味儿。
张飞扬探头进去:“尹婶儿,大清早做什么好吃的呢?”
“这不你尹叔说想吃咯吱盒了吗?早上凉快,我先给炸出来,晌午再做就简单了。”尹婶儿庞瑞华一边说,一边将一个黄底红花的搪瓷盆递过来,“尝尝婶子做的怎么样?”
张飞扬捏了一个切好的咯吱盒送进嘴里:“好吃,嘎嘣脆。”
尹婶儿笑眯眯地:“好吃再吃一个。”
张飞扬正欲伸手,尹家堂屋的门打开,从里头出来一个双马尾,穿着红白条纹连衣裙,长相清秀的姑娘:
“尝一块儿还不够,好你个张飞扬,你一大早就来我们家吃大户啊?”
张飞扬捏着咯吱盒看过去:“呦,今儿这裙子刚买的?”
“可不?在百货大楼买的成衣,花了我一个月工资呢。好看不?”那姑娘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
“好看,要不说白色和红色最配呢。就是你这脸上擦点粉就更好看了。”
姑娘的笑容僵在脸上:“你这是变着法儿的说我黑呢?”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张飞扬否认三连。
“哼,懒得理你,说吧,大清早来我们家找我有事儿?”姑娘双手环抱,从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谁说我是来找你的?”再次见到三十年前的尹晓白,张飞扬禁不住就想逗一下。
“不找我找谁?”尹晓白的脸一下子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