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这种可能性更大一些。”陆泽勇说。
“同感。”我对他点头。
“还有呢？还有别的可能性吗？我觉得这种也很难，笔记和短信自然好伪造。但是三个人，其中包括那位村里的老人都说看到了，怎么可能看错呢？”柳博不能认同。
“还有？还有就剩下最后一种可能性：死去的人又复活了。呵呵。”我苦笑道。
我的苦笑传染了其他人，我们都苦笑着摇头。
我继续对他们说：
“所以，为了用事实说话，我们直接做DNA对比验证。铁仔，你一会就带着那个包着头发丝的纸包，直接赶车去昆明。具体的医院地址我一会给你。我找人将当年戚红梅自杀后留的DNA样本的实验对比数据发过去，两边做一个DNA同一性验证。这种实验最快十几个小时就可以有结果。”
“这么多年，深圳那边DNA样本还会保存吗？”理科生模样的陆泽勇问。
“大城市的话，非本地人员的非正常死亡遗体，即使没有刑事案件性，DNA样本也会入库备份的。我会托人搞定这件些事，不用担心。”我对他解释。
“可是……桥已经断了啊，他怎么出村子？”柳博问。
“是的，那个桥断了的话正常通行是不可能的。但是直接跳进下面的树丛然后爬到对面，有气力的年轻人不是做不到。感觉没问题吧？铁仔？”
铁仔表现得非常勇敢坚定：
“没问题，我从小也是山里长大的，那个沟……拼了命的话，是可能爬上去的。”
“到时候等验证结果出来，我们就能确切知道――在这个村子、在这间屋子土生土长的戚红梅，是不是真的成为三年前的那具尸体了。”
柳博深深咽了一下口水。
我让柳博和陆泽勇两个男生回到那群女孩身边，带女孩们先回住的地方，寸步不出门。
铁仔看着我，咬着牙皱着眉。
“铁仔，对不起。我知道赵老板待你很好，你和亮亮也是好兄弟……
“你别说了，N。我想不明白，也不想弄明白了。我们先把这摊子事情闯过去吧。”
“嗯，亮亮呢？”我问道。
“他还在大屋里。”
亮亮一个人坐在地上，靠着床，神情呆滞。脸上满是脏黑的泪痕。我在想是不是伤害他有些过了，他可能也没那么多是非恶念，仅仅是听大人话行事。他在出卖我们，尤其是出卖赵老板的时候，是不是也并非情愿？我恍然想起那天大雨中，赵老板在面包车上被击毙的时候。铁仔的第一反应是与我有关，立即和我对峙。而亮亮仅仅是吓得坐地上准备给厂长打电话。
不管怎样，都没有时间同情亮亮了。如果每个伤害过的人都去同情，我自己也没法正常活下去了。
“还疼吗？”我问捧着一只手的亮亮。
他点点头。
“给厂长打过电话了?”
“N……”亮亮头一次主动和我对话。
“怎么了？”
“我们可以走了。”
“走？那怎么行。小何已经被杀了，这么多人还有危险。”
“没危险了。我刚刚给厂长打了电话。杀手已经回到厂长身边了。结束了……”
“什么意思？厂长是不是听出来你已经暴露了？”
“没有，他还让我继续监视你们。”
“不可能。如果只有何筱磊一个目标，为什么他要把桥砍断。难道不是因为还有目标吗？”
“我不知道。但是杀手的确已经回到厂长身边了，正好就在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听到厂长那边说杀手刚回来。我骗你自己死，我没有全家了。”亮亮说得绝望而不屑。恐怕是真的。
我叹了一口气，铁仔靠在门框边，满脸狐疑地望着曾经的好兄弟。
亮亮说的是实话吗？现在距离何筱磊死亡，已经过去五个多小时，时间上正好够从这个村子返回到厂长那边。
“亮亮，我问你。厂长的老巢真的在你告诉我的地方吗？”
“N，从你掰断我指头的那个时候起。我如果有半个字谎话，你今后可以把我所有指头都掰断。铁哥，我如果再瞒你，你就宰了我，要不我就自己磕死赵老板坟前。”
“别说这些废话！”铁仔狠狠甩了他一句。
“亮亮，你打电话时候，为什么不告诉厂长――你的亲舅舅，自己已经暴露了。反过来现在对我们说实话呢？”
亮亮不知为何怒了：
“我也不想听他的啊！我受够了！你们我都受够了！我早就不想在这个破烂山沟提心吊胆过日子了！我要是能活着离开这，我就远走高飞！你们所有人，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什么也没说，把亮亮留在屋子里。我站在院子里吸烟，铁仔坐在墙角地上满脸委屈和愤恨。我对他，还有亮亮有些歉意。或许正是我的到来连累他们走到这步田地。
“铁仔。”我喊他。
他没有应我，还是恨恨地低着头。
“铁仔啊，我们回忆一下来这里的最终目的。”
铁仔抬起头。
“你的算盘是借我之手，借小何之手－―除掉厂长。现在小何死了。杀手也回到厂长身边了，就剩下一件事了。”
“什么？
“我去把厂长除掉。这是我们共同的目标，也是我答应你们的。”
铁仔站起来，倔强地看着我说：
“我跟你一起去！”
“这次不了。一会趁着太阳没落山。我们两个人，带着亮亮爬出山沟。你带着他直接去昆明，你还是去我告诉你的医院，在那里等DNA验证的结果，顺便把亮亮也带到医院，看一下他的手指。”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说过很多次听我的话，男人说话要算数。”
我没有再去找小何的那群朋友，只是给陆泽勇打电话，告诉他你们安全了。
傍晚，我带着铁仔和残手指的亮亮，爬山沟离开了八百川村。杀手已经离开这个村子，那群年轻人的危险也随之而去。
至于他们如何接受自己朋友的死亡，或者继续疑神疑鬼，都是他们的事情，与我无关了。我的任务到底还是铲除这个贩毒集团，和击杀无眼。
山沟比想象中难爬，我们顺着这一侧的边缘溜到底，抓着树干树枝，一点点跳到对面，再攀树枝爬上去到另一侧。亮亮受伤的手臂揽着我的脖子，我和铁仔连托带拽帮着他，三个人花了极大的力气终于爬上了对面山路。
走回八百川镇，在巴士站前我对他们说：
“铁仔，亮亮。就此一别了。到了昆明治好亮亮的手，之后你们想去哪就去哪吧。你们还小，一切都来得及。还有……种种抱歉
“我会再联系你的，N。”铁仔淡淡地说。
“最好不要。”我拍拍他肩膀，用下巴点了点亮亮。
我看着他扶着亮亮，扶着自己的兄弟走远。
县西边的塔寺镇……李楼乡肉联厂，厂长的老巢——我中心默念：
“防守到此为止，现在我要来找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