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最著名的乃是牡丹,有“洛阳牡丹甲天下”之美誉。
四月,正是牡丹盛开的季节,此时的洛阳城处处皆牡丹,盛开之状,万紫千红,美不胜收,吸引了各地慕名而来的赏花之人,而其中武林人士居多,不知是真的来欣赏牡丹花开的,还是为了别的事而来。
李雪寒何迎新和向不空走在洛阳大街上,只见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更兼花香袭人,微觉陶醉。
何迎新轻轻吟道:“花开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三代以还文胜质,人心重华不重实。”李雪寒拍手笑道:“好诗,好诗,果然应景之作,想不到新儿不仅人美,还是个才女。”何迎新愣了他一眼,语含责备道:“让你多读些书,你总说无用,现在出丑了吧。这四句诗是出自齐神帝时大诗人白易居的牡丹芳。”
李雪寒脸色一红,岔开话题道:“我们找个客栈洗个热水澡,然后美美睡一觉,明天就去长乐王府。”
何迎新点点头,很是以为然,三天来吃睡不好不说,没有澡洗可让这位爱干净的美人气恼万分。
再加上洁白的衣服污泥点点,柔顺光滑的长发蓬松隆起,活脱脱的一个风尘乞丐模样,一路之上不知被李雪寒嘲笑了多少次,进了洛阳城被这一城的牡丹花香吸引了注意力,到忘了本身的尴尬,被李雪寒一提,顿时羞愧难当。
三人来到城东的一家客栈,先是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件新衣服,这才出来吃饭,李雪寒见何迎新一身白衣胜雪,婀娜的身材更显窈窕,脸露浅浅笑容,更增妩媚,不由自主的伸手拉住她的手,只觉柔若无骨,心中情愫荡漾。
何迎新微微害羞的道:“大庭广众下,你这么热情干嘛?”
李雪寒一语被惊醒,再看大厅中果然有许多人,大都带着兵器,显然是江湖中人,当看到中央桌子上那个锦衣汉子时,眼睛一亮,心中暗暗道:“这人是谁?忒得了得。”
再看他身旁两人,一人白衣黑头,一人黑衣白头,又暗暗思索道:“这两人难道是北莽皇衣教座下的黑白双煞?”随即摇摇头,拉着何迎新的手,招呼向不空慢慢走下楼去。
三人找了一个靠角落的桌子,要了些酒菜,慢慢吃起来,吃了一会儿,何迎新突然用脚一踢李雪寒,用嘴努了努他身后。
李雪寒对着她粲然一笑,突然朗声道:“朋友既然来了,为何不说话呢?”
何迎新这才明白原来他早知道身后有人。那人看起来二十五六岁年纪,一身青衣裹体,看起来倒是精明能干之人,只听他回答道:“小小一个下人,怎敢打扰四少爷用饭。”
李雪寒这才回过头来,看着眼前的青年,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他的脸,才道:“我已吃饱了,现在可以说出你的来意了。”
那人道:“我是奉我家王爷之命,前来问四少爷好?”
李雪寒问道:“不知阁下口中的王爷是哪位?”
那人一笑道:“洛阳城中只有一位王爷。”
李雪寒闻言哈哈一笑,道:“我倒忘了,洛阳城只有长乐郡王一家王爷。”
突然脸色一沉,冷冷道:不知长乐王爷有何吩咐?
那人见李雪寒言语不善,忙道:四少爷莫要生怒,王爷想请四少爷去王府一趟。
李雪寒一拍桌子怒道:“老子路过此地,要回长安,无暇见什么王爷,马上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那人一躬身,道:“四少爷莫动气,小人只是奉命而来,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多多原谅,”说着,诚惶诚恐的离去。
何迎新待那人离去,才悄悄道:“此人绝非是长乐王府派来的。”李雪寒点点头,也悄声道:这人深藏不露,是个高手。看来是有人要对付长乐郡王,怕我多管闲事。”
向不空道:我去跟踪他,看看他是什么来路。
李雪寒知道他追踪之术天下无双,点点头道:小心一点。
向不空离桌而去。
李何两人知道酒楼人多嘴杂,再不言语。待吃完饭菜,正准备上楼,正中央桌子上那个穿着华贵的中年汉子突然站起身来,对着李雪寒一抱拳,笑问道:“这位小兄弟可是玉家的四少爷,人称黄金圣刀的李雪寒?”
李雪寒却不理会他,径自上楼而去。在座的众人纷纷站起,欲拔刀相向,被那中年汉子一使眼色,全都坐了下去。到了房间,何迎新问道:“那人是谁?你为何不理会他?”
李雪寒道:“不知道,大概是北莽杨家的人。接着又问:“他身旁那两个老头是什么人?看起来怪模怪样的。”
好久都没有听到回答,一扭头竟然发现李雪寒躺在自己的床上,闭着双眼,依然睡去,心骂道:“这个懒鬼,睡的倒挺快,”随即忽然想道:“他睡我的床上,我睡哪里?”走到床边,用手拉着他的手臂,道:“快醒醒,快醒醒,”李雪寒睁开朦胧的双眼,一脸茫然的问道:“干什么?”
何迎新道:“回你的房间睡去,”李雪寒起身看了看四围,道:“没错啊,这不就是我们的房间?”何迎新一跺脚,嗔道:“什么我们的房间,这是我的房间,你的房间在隔壁。”
李雪寒叹了口气道:“今晚客栈中那么多不明来历的人,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睡?好了,我们和衣睡在一起,我保证不起坏心思,”说着又躺下身子,不一会儿,便沉睡过去。何迎新撇撇嘴,道:“谁怕你起坏心思?”话虽如此说,心中却忐忐忑忑,犹豫了一会儿,和衣在床外侧身而卧,离李雪寒远远的。
清晨的阳光温柔似水,隔着窗户洒进房间,让整个房间装饰的犹如金碧辉煌的宫殿,李雪寒睁开双眼,就看到何迎新憨憨入睡的模样。浅浅的笑容,不知又在那个美好的梦境中畅游。
他不忍心打搅她的好梦,轻轻的起身,下床,打开窗户看着窗外为生计一大早就奔波的人们,看的出了神。
这个社会,穷人忙碌而少有得,富人奢侈而常有余,到底是为什么?也许这个问题谁也无法说的清楚。李雪寒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从小生活在玉箫山庄,从不知道贫苦是什么味道,可是这一路来,让他看到了许许多多穷苦大众,他们整天忙碌,可是生活还是无法保障,他不明白,一个人既然付出了勤劳,为何就得不到应得东西?
路上行人渐多,李雪寒随意看着热闹的街道。向不空到现在都没回来,不知道那个家仆打扮的青年是什么来头,他打探自己是否去长乐郡王府是何用意?
皇衣教座下左右护法黑白双煞出现在洛阳的,不知要干什么,他身旁的中年人肯定是杨家的人,他们来洛阳是何目的?
种种疑惑百思不解。
忽然他看到了一个人,这个人粗布麻衣,甚是窘迫,这个人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但他手中剑却引起李雪寒极大的兴趣。
一截断剑,平平无奇,但李雪寒却心中不安。
何迎新已经醒了,昨夜她睡得很晚,心中一直在纠结如果他欺负自己,自己是顺从还是拒绝,但一夜无事,她所幻想的事情没有发生,心中倒有一丝丝怨愁。
胡思乱想最是伤神,人啊,还是心静如水,顺其自然的好。
李雪寒依然知道她醒了,转过头道:新儿,你呆在客栈中不要出去,我要去见一个人。等向不空回来,你让他也在客栈呆在,不要再随便出去。
何迎新听他说的郑重,心中一紧,问道:你见谁,不是要去长乐郡王府吗?
李雪寒道:长乐郡王府暂时不去了,洛阳来了许多不明身份的人,我要去探探到洛阳城出了什么事。听话,千万不要随便走动,就呆在客栈里。
那人手拿断剑,一路走出洛阳城,有些失魂落魄,似乎毫无目的在行走。李雪寒跟随了一路,颇觉奇怪。
这样走了十里多路,来到洛水湖边,那人驻足湖边,看了许久,又走到春潮亭台,坐在上面,面无表情的看着湖边,犹如一个怨妇,哀愁满面,又如一个失恋之人,失魂落魄。
李雪寒摸不着头脑,暗道:这人这么奇怪,难道我看错了,不是嗜血残剑的传人?
他走上亭阁,那人回头看了看他,也无反应,又转过头去独自看着湖面,眼神落寞,整个人看起来十分黯然失神。
李雪寒见他和自己年纪相仿,摇了摇头,也许这个人不过恰巧拿了柄断剑罢了。
李雪寒本要离开,见他整个人毫无精神,失魂落魄至极,怕他有什么想不开。走到他身旁,笑道:这位兄台,要不要喝口酒?说着解下酒囊,递了过去。
少年扭头看了他许久,接过酒囊,猛灌几口,他似乎并不会喝酒,辛辣之味呛得咳嗽几声。他递过酒囊,道:你跟了我这么久,不会只是请我喝酒吧,说吧,有什么事?
李雪寒没想到他如此心神恍惚下还有如此敏锐的感觉,有些不知所措,搔了搔头,道:我见兄台手持断剑,形态诡异,所以跟来瞧一瞧。
那人道:我本是豫中吴县人,今日我一个至亲好友远嫁洛阳,特来祝贺,只是手无寸金,囊中羞涩,不知送些什么,所以才略发惆怅,玉四少爷不要多心。
李雪寒听他认出自己,心中颇为震惊,道:你怎认识我?
那人瞧了瞧李雪寒腰间黄金刀,李雪寒低头看了看,心中了悟,原来是这黄金刀暴露了自己。
那人道:四少爷请便吧,我此来洛阳并无他事,只是近日洛阳妖魔鬼怪甚多,我那个朋友吉福不定,我在此逗留数日,加以保护而已。
李雪寒见他说的诚恳,又见他愁容满面,黯然失魂,心道:他那个朋友定是他心爱之人,不知何故,远嫁洛阳,他一路护送,倒也是个情种。也罢,人生在世,岂能留遗憾,待我助他一助吧。
想到此,转身下亭阁,来到一处典当,把自己的黄金刀放在典台上,大声道:掌柜,劳驾典当黄金一百两。
掌柜的五十多岁,走过来看了看黄金刀,又看了看眼前的少年,看少年衣着华贵,身披黄披风,九龙盘旋披风上,非王既侯,心道:这黄金刀少说也值千金,如何才当百两?这定是哪家王侯将相的纨绔子弟。掌柜知道惹不起,多给了一百两黄金。李雪寒拿起黄金和当票,说了声好好保管,以后定来赎回。
亭阁中,少年未走,李雪寒把黄金摆到他面前,笑道:天下有情人岂能留有遗憾,这些黄金拿去给她做个嫁妆。
少年看着这些黄金,看了看李雪寒,双手紧握,牙齿紧咬,他一拱手,道:四少爷大恩大德,黎不平终身难报,他日有用得着之处,定然万死不辞。
李雪寒道:你是在豫中舞泉县杀恶霸汪泉阀的黎不平?剑魔传人?
黎不平点点,没有言语,只是落寞的看着湖面。
李雪寒见他如此,心中颇感不解,暗道:好男儿何必为情郁郁寡欢。见黎不平不言不语,一味憔悴,颇有不屑。他心忧何迎新安危,便匆匆回了客栈。
殊不知:
天下苦难千万种,恰是情字最煎熬。
江湖险恶多妖娆,恰是少年多情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