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雷塔消散,天地间残存的毁灭性威压渐渐平息,只留下满目疮痍的山谷和那片依旧雷光闪烁的池水。
张枫悬浮于半空,周身的气息相较于进入雷塔前,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铭纹境中期的修为彻底稳固,甚至隐隐触摸到了后期的门槛。血肉筋骨之中,银色雷纹自然流转,蕴含着狂暴而精纯的雷霆之力。更重要的是,识海中的轮回印上,那道雷霆道纹彻底凝实,化为一道璀璨的银色圆环,与代表生死、空间的符文交织,使得轮回印的整体气息变得更加厚重、深邃,仿佛能镇压诸天万道。
然而,他的脸上却没有半分渡劫成功后的喜悦。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只有化不开的冰冷与死寂,以及眼底最深处那一丝被强行压抑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痛苦与暴戾。
林君怡残魂最终消散前的那一幕,那句“活下去...找到...仙王道骨...”,如同最锋利的刻刀,在他心头上留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记。那份空落落的刺痛,远比雷劫加身的任何痛苦都要深刻。
他缓缓抬起手,那枚变得黯淡无光的青霜剑穗静静躺在掌心,失去了所有灵性,仿佛只是一件凡物。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回贴身处,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做完这一切,他的目光才投向下方的雷池,以及那枚依旧在池中心沉浮的“万年雷击木心”,还有旁边那道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雷灵少女。
就在张枫准备落下,处理这最后的“战利品”时,异变再生!
“嗡——!”
他识海中,那枚刚刚稳定下来的轮回印,毫无征兆地猛然剧震!并非此前吸收能量时的渴望震动,而是一种极度危险的、濒临崩溃般的哀鸣!
一道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漆黑裂纹,竟凭空出现在轮回印那新生的银色雷霆圆环之上!那些裂纹中,弥漫出一股阴冷、死寂、充满毁灭意味的气息——那是方才第九层心雷之劫残留的、最本源的毁灭意志!
它并未被完全抵消或吸收,而是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烙印并潜藏在了新生的雷霆道纹之中!此刻,当张枫心神因林君怡之事而产生剧烈波动,气息稍有不稳的刹那,这股可怕的毁灭意志便如同潜伏的毒蛇,骤然发难!
“噗——!”
张枫身躯狂震,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那鲜血竟不是鲜红色,而是带着丝丝缕缕的漆黑电芒,落在地上,瞬间将焦土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周身原本平稳强大的气息急剧衰落、紊乱。新生的雷霆道纹变得明灭不定,银光与黑气疯狂交织冲突,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碎!
一旦雷霆道纹崩碎,轮回印必然遭受重创,甚至可能波及根本!轻则境界跌落,道基破损,重则……神魂俱灭!
这突如其来的内部惊变,远比外界强敌更加凶险致命!他刚刚渡过恐怖的天劫,正处于旧力刚去、新力未生、心神亦是最为松懈(因悲痛而疏于对内监察)的时刻,这潜藏的内患爆发得恰到好处,阴毒无比!
“呃啊……”张枫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整个人从半空中摇摇欲坠,勉强稳住身形,却连凌空站立都显得无比艰难。他全力运转《轮回道典》,试图调动轮回印的力量镇压那暴走的毁灭意志,但内力冲突之下,反而加剧了痛苦,嘴角不断溢出蕴含着黑色闪电的鲜血。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贪婪与惊喜,从山谷外围响起:
“哈哈!果然!果然如此!如此恐怖的天劫,岂是毫无代价?!小子,看来是便宜了我金鳞子!”
话音未落,数道金光疾驰而至,为首者正是去而复返的金鳞子!他此刻脸上再无之前的忌惮与凝重,只剩下狂喜与贪婪。他身后的两名护卫也气息勃发,锁定了状态极差的张枫。
他们显然一直未曾真正远离,就在外围窥伺,等待着捡便宜的机会。此刻见到张枫突然气息大衰,吐血不止,明显是陷入了极大的危机之中,哪里还按捺得住?
“将那雷池中的木心,还有你身上那件能吸收雷霆的宝贝,统统交出来!本少或可考虑给你留个全尸!”金鳞子折扇轻摇,语气倨傲,仿佛已经掌控了全局。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张枫,又扫过雷池中的木心,眼中的贪婪几乎要化为实质。
张枫艰难地抬起头,冰冷的视线扫过金鳞子三人,没有说话。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他此刻全部的心神和力量都用在了对内镇压那暴走的毁灭意志上,根本无力他顾。轮回印上的黑色裂纹还在缓慢蔓延,带来的痛苦和虚弱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的神魂。
“哼!死到临头,还敢用这种眼神看本少?”金鳞子被张枫那冰冷不含丝毫感情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旋即恼羞成怒,“给我上!拿下他!注意别打坏了那件宝贝!”
两名护卫应声而出,皆是铭纹境后期的修为,气势汹汹地扑向张枫。他们看出张枫状态极差,只想速战速决。
危机顷刻间迫近!
外有强敌环伺,内有毁灭意志反噬!
真正的命悬一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枫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疯狂的决绝!
不能死!绝不能死在这里!仙王道骨还未找到,君怡还未复活!
他猛地一咬牙,做出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决定——不再强行压制那暴走的毁灭意志,而是……引导它!
“轮回……逆转!”
他心中发出一声咆哮,识海中那枚布满裂纹的轮回印骤然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但不是镇压,而是以一种玄奥无比的轨迹逆向旋转!
那新生的、布满黑色裂纹的雷霆道纹,在这一刻被轮回印的力量强行抽取、剥离!连同其中蕴含的那股心雷毁灭意志,被一同抽离出来!
“噗!”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张枫的气息瞬间跌落谷底,脸色灰败,仿佛随时都会灯枯油尽。强行剥离初步凝聚的法则道纹,对自身的伤害巨大无比,无异于刮骨疗毒,甚至更甚!
但与此同时,那股被抽离出的、混合着精纯雷霆之力和心雷毁灭意志的可怕能量,在轮回印的逆向运转下,并未直接消散,而是化作一道半银半黑的、扭曲不定的诡异闪电,环绕在他指尖!
他抬起头,看向已经扑到近前的两名金袍护卫,以及后方志在必得的金鳞子,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
那笑容,让金鳞子心中猛地一跳,升起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
“不好!快退!”他失声惊呼。
但,已经晚了。
张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屈指一弹!
那道半银半黑的诡异闪电,无声无息地射出,速度快得超越了思维!
它没有直接攻击那两名护卫,而是在飞出的瞬间,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径直射向了下方雷池中……那枚万年雷击木心!
“你干什么?!”金鳞子惊怒交加,完全看不懂张枫这自毁般的举动。
下一刻,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
那道蕴含着心雷毁灭意志和雷劫能量的诡异闪电,在接触到万年雷击木心的瞬间,竟被那木心中蕴含的磅礴生机与造化之力瞬间中和、吸收!
但毁灭与生机,本就是极端对立的两种力量!
短暂的平衡之后,是更加剧烈的冲突和……
爆发!!!
“轰隆隆——!!!”
万年雷击木心,这件天地奇珍,在这一刻,被张枫巧妙地借力,化成了一颗……毁灭炸弹!
无法形容的恐怖能量冲击波,以雷池为中心,轰然爆发!光芒瞬间吞噬了一切!
那两名冲在最前面的金袍护卫首当其冲,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在那毁灭性的光芒中直接汽化,形神俱灭!
金鳞子吓得魂飞魄散,身上一件件保命符箓、法宝瞬间自动激活,形成层层叠叠的光罩,但他依旧如同被太古神山正面撞中,鲜血狂喷着倒飞出去,不知撞碎了多少山石,生死不知。
而处于爆炸边缘的张枫,在这股恐怖冲击力袭来前的刹那,识海中逆转的轮回印终于停止了运转,发出一声微弱却坚定的清鸣,洒落最后一道薄薄的清光,护住了他最后的心脉与神魂本源。
然后,他便被那毁灭性的气浪狠狠掀飞出去,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最后一个念头是:
“君怡……等我……”
他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向着山谷之外的无尽荒原坠落而去。
下方,雷池干涸,万物凋零,唯有一片毁灭后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