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史阳并不知道翼城发生了什么,一路紧赶慢赶带着族人和潘父来到了丰镐。
将潘父放在了秦国专门接待使者的候馆后,史阳先去拜见了秦侯,然后才回到祖地。
现任丰侯史舟与这位仅比自己年长四岁的族叔关系很好。
因此得知史阳到了之后,丰侯特地向秦侯请了半天的假期,回到丰邑设宴款待远道而来的晋史族人。
两人都在秦、晋身居高位,因此谈话间不免涉及国家大事。
这一来二去嘛,自然而然便谈到了晋侯与曲沃桓叔的事情。
“哎!如今曲沃桓叔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封地,甚至经营起了一定的名声,想要兵不血刃地化解掉这个祸患已经很难了。到时候苦了的还是晋国的百姓啊!”史阳喝了杯酒,摇头道。
听到这儿,史舟想到了郑国的故事,便开口说道:“阳叔可知道郑国之事?倒是和晋国有些相似。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啊!”
史阳想了想问道:“可是新任郑伯封他弟弟叔段的事情?的确有所耳闻,之前并未注意,如今仔细想来倒是的确和晋国的处境相似。”
史舟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晋侯将比晋国都城翼还要大的曲沃封给了自己的叔叔,郑伯则将比都城郑还要大的京邑封给了自己的弟弟叔段。”
闻言,史阳陷入了沉思,仿佛在思索着什么,许久才又问道:“晋侯是听信了小人潘父的谗言才将曲沃封给桓叔的。如今的郑伯虽然我没有见过,但我见过郑武公,按照武公的脾气,如果长子寤生没有超过叔段很多的话,他是不会立寤生为接班人的。
那郑伯为什么会将京邑封给弟弟叔段呢?难道他看不到叔段的野心吗?”
史舟摇了摇头:“我想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们兄弟俩的母亲武姜吧!在武公还在世的时候,武姜就三番五次地想要让武公改立叔段为继承人。哪怕如今的郑伯继位了,也一直在要求郑伯给他的弟弟叔段分封。甚至一开始武姜提出的地点是战略要地制。”
“如今郑伯并没有答应将制封给叔段,看来他并不是任凭母亲摆布的,那将京邑封给弟弟叔段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不错!”史舟点了点头,“郑国大夫祭仲听说郑伯要将叔段封到京邑,便向郑伯谏言阐述了此举有违礼法且将会埋下祸根的弊端。”
“哦?”史阳兴趣十足地问道,“那郑伯是如何回答的?他将他的想法和祭仲说了?”
史舟摇了摇头:“没有,当然也可能是说了但并未流传出来。根据我所了解,郑伯一开始只不过以其母武姜强硬的态度应付,但被祭仲追问后又给出了‘多行不义必自毙’的结论。”
史阳皱着眉头沉默了许久,半天才摇了摇头说道:“我也看不透郑伯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等这次大祭过后,我顺道先去趟郑国,说不定真的如你所说,郑伯兄弟俩的这块石头,可以攻一攻晋国的璞玉。
说起来当初他们俩兄弟出生的时候,我恰巧出使郑国,如今一晃竟然已经过去十几年了。”
“是啊!时间过得太快了,我记得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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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史阳史舟叔侄二人讨论叔段之事时,另一边的郑国恰巧也有一对舅甥正在讨论这个事情。
原来,得到了京邑封赏的叔段任然不死心,还想要郑国西边和北边的边境,便攒簇武姜,由她出面向郑伯讨要。
郑伯假装为难,心中却已经有了打算。
在武姜的步步紧逼下,郑伯终于松口答应了下来,在武姜的注视下写下了诏书。
然而前脚刚将武姜送走,大夫嬴诚便匆匆赶来觐见。
嬴诚是武公第一任妻子洛嬴的弟弟。
当初郑伯刚刚继位,在武姜的逼迫下将京邑分封给叔段时,嬴诚便想要谏言了,但碍于自己的身份,便让没有开口。
在得知武姜又来为叔段讨要郑国西边和北边的边境时,嬴诚再也忍不住了,连忙赶来制止,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啊!你这孩子想要干嘛啊?如果你想要禅让给叔段,那我便回秦国去了;如果你还想当好国君,就赶紧出手剿灭他们。要知道人的贪欲是无穷无尽的啊!他们母子俩会把郑国一点一点蚕食干净的啊!”嬴诚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郑伯赶紧向嬴诚解释道:“不是我放纵他们啊!实在是我不想做弑杀弟弟屠戮母亲的人啊!”
嬴诚气的扔下了帽子,直接辞官回到了秦国。
叔段听说后,对着手下笑道:“寤生那个小子,实在太懦弱不堪!他已经快把忠于他的臣子都气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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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年,武公疾。夫人请公,欲立段为太子,公弗听。是岁,武公卒,寤生立,是为庄公。——《史记·郑世家》[西汉·司马迁]
及庄公即位,为之请制。公曰:“制,岩邑也,虢叔死焉,佗邑唯命。”请京,使居之,谓之京城大叔。祭仲曰:“都,城过百雉,国之害也。先王之制:大都,不过参国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今京不度,非制也,君将不堪。”公曰:“姜氏欲之,焉辟害?”对曰:“姜氏何厌之有?不如早为之所,无使滋蔓!蔓,难图也。蔓草犹不可除,况君之宠弟乎?”公曰:“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
既而大叔命西鄙、北鄙贰于己。公子吕曰:“国不堪贰,君将若之何?欲与大叔,臣请事之;若弗与,则请除之。无生民心。”公曰:“无庸,将自及。”大叔又收贰以为己邑,至于廪延。子封曰:“可矣,厚将得众。”公曰:“不义不昵,厚将崩。”——《左传·隐公元年》[春秋·左丘明]
叔段既封京,武姜又图西、北。庄公不得已而从之。大夫诚谏曰:“嗟呼!子欲何为?若欲禅于叔段,则吾归秦矣;若欲为郑国之君,则请速灭之。夫人之欲无穷也。母子二人将吞郑也!”
庄公答曰:“非孤纵也,实不愿为弑弟戮母之人也。”诚怒而弃冠,归秦。
叔段闻之,笑曰:“寤生,甚懦也!既逐尽忠臣矣!”——《周史·郑世家》【西汉·史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