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陈默的邀请,像一颗投入深水的炸弹,在林小星心里掀起了巨大的波澜。正规高校的电竞馆,和专业战队交手的机会,这诱惑足以让他铤而走险。
但最大的障碍,不是老师,而是那座名为“林建国”的大山。周末去临近城市打比赛,消失大半天,用任何常规理由请假都无异于自投罗网。
“必须得有个无法拒绝的理由……”课后,林小星和死党胖虎蹲在操场角落,进行着紧张的“战术研讨”。
“说你病了?不行不行,林叔肯定立马压着你去医院,全套检查下来啥都露馅了。”胖虎首先否决。
“说学校补课?”林小星刚提出,自己就摇了头,“我爸说不定真会去问老师……”
胖虎小眼睛滴溜溜一转,猛地一拍大腿:“有了!就说……学校组织优秀学生骨干周末去市科技馆参加封闭式培训!为下个月的什么竞赛做准备!听着就高大上,林叔肯定支持你上进啊!”
林小星眼睛一亮,这理由听起来确实冠冕堂皇,直击父亲望子成龙的软肋。
“但是……怎么证明?”
“这好办!”胖虎嘿嘿一笑,显出几分与他体型不符的“机灵”,“包在我身上!”
第二天,一份“史上最漏洞百出的请假条”诞生了。
胖虎不知从哪弄来一张皱巴巴的学校抬头的信纸(后来他承认是从垃圾桶里捡的旧通知),用他那狗爬似的字迹,模仿老师的口吻写道:
尊敬的林建国家长:
您好!贵子弟林小星同学因表现优异,被选拔参加本周末于市科技馆举行的“未来创新人才精英培训计划”。此次培训涉及重要竞赛内容,机会难得,要求全体入选学生必须参加,不得缺席。培训时间为周六全天(早8点至晚6点),需自带午餐。特此告知,望您支持。
班主任:王老师(后面是胖虎模仿的、歪歪扭扭的签名)
XX中学教务处(盖章)
——最关键的是,下面还盖了一个红色的公章!
林小星拿着这张请假条,手有点抖:“这章……你哪儿来的?”
胖虎得意地掏出一个刻着“XX少年宫活动专用”的破旧印章,上面还沾着红色印泥:“我小侄女的玩具橡皮章!我稍微加工了一下,怎么样,远看绝对以假乱真!”
林小星:“……”他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了。
晚上,林小星怀着赴死般的心情,将这张烫手的假条递给了父亲。
林建国接过纸条,扶了扶老花镜,看得异常仔细。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林小星感觉后背都快被冷汗浸湿了。
终于,父亲抬起头,目光从纸条移到儿子脸上,看不出情绪。
“市科技馆?培训?”他慢悠悠地问。
“嗯!”林小星用力点头,不敢多说。
“一整天?”
“嗯!老师说很重要!”
“自带午餐?”
“对……学校不管饭。”
林建国又把纸条拿近了些,几乎要贴到镜片上,盯着那个“XX中学教务处”的印章看了足足十几秒。
林小星感觉心脏都快停跳了。他发现了!他一定发现章不对了!
就在林小星几乎要撑不住主动坦白时,林建国却缓缓放下了纸条,淡淡地说了一句:
“行。知道了。去吧。”
就这么……通过了?
林小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强忍着狂喜,尽量平静地“哦”了一声,转身就想溜回房间。
“等等。”父亲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林小星身体一僵。
“既然培训一整天,很辛苦。”林建国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块钱,递过来,“中午别吃冷面包,去买点热乎的饭吃。”
林小星接过那带着父亲体温的五张十块钱纸币,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羞愧、感动、紧张、狂喜交织在一起,几乎要把他淹没。
“谢谢爸……”他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抓着钱飞快地逃回了自己房间。
门关上的瞬间,他仿佛听到客厅里传来父亲一声极轻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叹息。
周六清晨,林小星怀着无比愧疚和无比兴奋的心情,背上装着键盘鼠标的背包,正准备出门。
父亲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培训好好学。”
“知道了爸!”林小星大声回应,冲出了家门。
门外,胖虎骑着电动车正在等他,挤眉弄眼:“怎么样?哥们儿这招绝了吧!”
林小星跨上车后座,心情复杂地“嗯”了一声。
电动车驶出小区,汇入清晨的车流。林小星回头,望了一眼自家窗户。
他似乎看到,厨房的窗帘动了一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窗后一闪而过。
他心里猛地一跳。
父亲他……真的没看出来吗?
那个印章的破绽,那句“未来创新人才精英培训计划”拗口到离谱的名称,还有胖虎那狗爬一样的字……
以父亲的严谨和精明,真的会一点怀疑都没有吗?
那他为什么……又给了自己五十块钱吃饭?
电动车拐过街角,家消失在视野里。林小星甩甩头,把纷乱的思绪抛开。
现在,他要去奔赴他的战场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家里,林建国站在窗边,直到儿子的身影彻底消失。他转身走回客厅,拿起那张漏洞百出的假条,又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最终却并没有把它扔进垃圾桶,而是对折了一下,塞进了茶几抽屉的底层。
和那张写着“注意休息”的纸条,放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