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赫抛出的话语,搅乱众人的心弦。
血雾几乎完全散去,只剩石壁上的血烙与焦黑残骸,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硫磺的混合味道。
拉赫在众人的目光之中,缓缓抬起手。
他指尖一弹,打响一个清脆的响指。
那一瞬,所有仍在蠕动的血裔,同时发出低沉的嘶鸣。
“请先让我,表达一下我的诚意。”
下一刻,大墓地残存的血裔的身体,开始抽搐。
皮肤下的血管鼓胀,蜿蜒成粗大的血纹,从胸口一路蔓延到面颊。
那些之前还在隐隐闪烁的血脉,如今在高频的震动中崩裂,渗出粘稠的暗红液体。
以利亚下意识后退一步。
他看见之前那位披着暗红披风的血裔“长老”,仰起头,嘴里喷出浓稠的血流。
血液不断抽离体内,像被无形的力量逆转时光,倒流回源头。
他的眼眶塌陷,面皮像干裂的陶土般层层剥落。
随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长老”们的身体,在同一瞬间发生坍塌。
体表的血肉翻卷、撕裂,化为红色碎屑,骨头在空气中发出细碎的咔嚓声。
暗红的雾气从每一具崩散的血裔身上逸出,缓缓向半空汇聚。
那些尘雾没有自然飘散,而是顺着某种拉赫控制下的隐形轨迹,回归到他的身边。
拉赫站在中央,纹丝未动。
血雾在他身周盘旋,如被他掌控的风暴。
那一刻,他像真正的血之主宰,操控着一切血脉的起源与终结。
那些“长老”的灰烬落回血池时,发出极轻的滋滋声。
血液沸腾了片刻,又重新归于平静。
地底深处传来几声迟缓的脉动,像是母体在最后确认他们的死亡。
空气中弥漫的气息变得干涩、冷冽,灰烬黏在每个人的皮肤上。
拉赫缓缓垂下手,动作近乎温柔。
他神情平静,没有一丝得意或痛苦,像一个完成祭礼的祭司。
拉赫抬起手,掌心仍残留着那一瞬间血雾散去后的微光。
他淡淡地看向以利亚,语气平缓:
“若你们想要彻底清除血裔,我可以现在就为你们完成。”
他说着,指尖微微一动,无声的威压,降临在众人面前。
他缓缓放下手,语气转柔:
“我无意与你们继续争斗。
如果,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我甚至可以以囚徒的身份,留在这片墓地。
我会自囚于此,不再踏出大墓地一步。”
空气再次陷入寂静。
以利亚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缓缓吐出一口气,掌中的折纸松开又紧握,
眼底的光,在理性与怒火之间摇摆。
残酷的现实是,他们的伤亡太重了。
炼成阵已经破碎,几名铳兵倒在地上,再也无法起身。
每个人的灵性,都消耗得差不多了。
拉赫的提议,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出于自傲的掌控。
他拥有足够的力量毁灭他们,却选择停手。
这是威胁,也是“恩赐”。
他低声道:“你是想用自囚,换取谈判的筹码?”
拉赫微微一笑:“我想要的,只是宁静。”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平静得如同坟墓表面的湖水。
“我知道你们在犹豫。
可若你们真相信皇家、教会,会放任这样的任务交由你们执行。
那只能说明,你们还没看清自己的处境。”
以利亚的眉头越皱越深。
那句话像刀一样,划开他心底的怀疑。
如果皇家真的知道血裔王庭的余孽,仍拥有这种力量,会只派遣他们这支规模的队伍吗?
还是说,从一开始,他们的真正目的就......
这究竟是讨伐,还是回收?
“你们并非猎人,而是信使。”
拉赫的目光掠过莫兰、爱德华,最后停在以利亚身上。
“带走那根脐带,把它交回给你们的王庭,这场悲剧就能结束。
而我,会留在这里,看守母亲的安眠。”
墓地深处的血河,发出微弱的脉动声,像在回应他的誓言。
“他只是在拖延时间。”
莫兰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低沉、冷静。
那双被血雾映亮的眼睛,依旧紧盯着拉赫。
他的触手能感受到,那股灵性波动并未完全平息。
爱德华一边为伤员包扎,神情复杂。
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丝勉强的安抚:
“或许......我们该赌一赌。
如果他真愿意停战,至少...我们还能带回一点结果,而不是这样,毫无意义地死去。”
以利亚没有立即回应。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那些倒下的身影。
七名铳兵,四人牺牲,三人重伤。
他们的圣徽上闪烁的银光早已暗淡,只剩余烬在跳动。
莫兰走上前,跪在那些倒下的战士之间。
他取出十字架,用手指描过灰烬与伤口,低声诵出神父的祷言。
拉赫依旧静静注视着他们的举动,没有说话,也没有打断。
“别以为我们会相信你的誓言。”
以利亚冷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不信任。
拉赫缓缓抬起头,面色平静。
“信与不信,由你们决定。
我不过只是,履行了约定的第一步。”
他缓缓后退几步伸出手,掌心朝上。
血池深处的脐带微微颤动,仿佛回应他的召唤。
那是一根洁白的丝带状物,在血光中泛着诡异的温柔光辉。
他双手托起脐带,走向以利亚:
“它不属于凡人。
我劝你们,不要直接触碰。”
莫兰上前一步,挡在以利亚与拉赫之间。
“我来。”
下一刻,他伸出右手,蓝色的触手从指缝中滑出,在空气中蜿蜒着探去。
当那根触手卷住脐带时,莫兰的呼吸顿时一滞。
他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如同低语和梦呓。
莫兰的触手缓缓收回,脐带在其中微微颤动。
以利亚的目光沉了下去。
他伸出手,从胸口取出那张黑色的折纸。
折纸在空中展开,像黑色羽翼般颤抖。
纸面上浮现出细密的银线花纹,交织成立体三角笼的形状。
莫兰将脐带轻轻放入那三角盒中。
银色纹路迅速扩散,包裹、收紧,将那条脐带完全吞没。
以利亚伸手,取回那个盒子。
他能感受到里面仍在微微脉动,像一颗尚未冷却的心。
“走吧。”
他的声音低沉、克制,却透出一丝疲惫。
拉赫只是站在原地,注视着那枚封印,看着他们缓缓离开血池的光辉。
以利亚回头最后看了拉赫一眼。
那目光很复杂,既是警惕,也是怜悯。
“我们还会再来的。”
“静候您的光临。”拉赫垂下眼帘,轻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