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雾散尽后的地下世界，已不见先前血宫的辉煌景象。
空气中残留的铁锈味和焦灰气息，随着血池的涟漪一点点消散。
莫兰回头望去，拉赫仍站在原地，像墓碑下的影子。
完成了基础的治疗，余下的几人沿着残破的长廊，顺着原路返回。
莫兰抬起手，红色触手顺着手掌延伸，用那股巨力将伤员们一一托起。
面朝着上方的大窟窿，莫兰也觉得自己的灵性几乎耗尽，手臂开始发白，血脉颤动。
将几人一一送上去后，还剩下爱德华和莫兰。
爱德华勉强笑了笑：“乐观一些，至少，不算是彻底失败。”
“也许吧。”莫兰只是疲倦地回应。
他伸出触手卷向爱德华，准备将他也送上去。
就在那一瞬，莫兰感觉身边空气开始震荡。
一阵低沉的嗡鸣在地底回荡，金色与黑色的光纹，从石缝中浮现。
那像是两股相互撕扯的力量，将地面用力撕开，一道耀眼的裂隙，展现在脚下。
“退后！”莫兰低喝一声，触手挡在身前。
裂口深处，传来混乱的圣歌声，光与影的交织中，一只有些稚嫩而苍白的手缓缓伸出，修长且冰冷。
莫兰的瞳孔骤缩，他反手准备将爱德华推上去。
但那只手更快，精准有力地抓住了莫兰的前臂，力道沉重无比。
“莫兰！”爱德华大喊一声，反手抓住他的手腕。
两人的灵性在碰触中震颤，空气中闪出一瞬的红光。
那只苍白的手向后一拽，莫兰整个人被拖入裂缝。
爱德华也本能地紧抓不放，光流顺势将他一同卷入。
剧烈的撕扯，让意识模糊，四周只剩混乱的低语。
下一刻，光芒彻底吞没眼前的一切。
莫兰清楚，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两人坠落了很久，在灰暗的天际之中，如同降临的新生儿，来到了新的世界。
爱德华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痛得闷哼一声。
周围的景象，让他一时分不清方向。
脚下是一片悬浮的土地，边缘延伸至灰雾深处，像漂浮在虚空的碎岛。
四周没有墙，也没有边界，只有无尽的暗色天穹。
天幕中，流淌着逆行的金色雨水，光芒从上方坠落，又在半空中倒流回去。
仿佛时间本身，在这里失去了应有的意义。
远处，伫立着一座白骨色的古老教堂。
断裂的天使石像，悬浮在半空，残翼垂落，表情扭曲。
金色的烛火，在它们周围漂浮，每一盏火焰都发出低微的祷告声。
爱德华撑起身体，环顾四周，声音有些发颤：
“这...这是什么地方？难道血宫还有更深的地下空间？
拉赫背叛了我们？”
莫兰落在他身旁，沉默地打量着脚下的裂纹与漂浮的尘屑，神情愈发凝重。
“不，这不是拉赫的领域。”他低声说着，“是别的更大的麻烦。”
空气中传来一阵轻微的回响，嗒，嗒，嗒。
那不是碎石坠地的声音，而是脚步。
爱德华猛地抬头。
一个少年从白骨教堂的大门中，缓缓走出。
他身形瘦削，肤色苍白到近乎透明。
黑白相间的衬衣整洁无比，领口的金扣反射着冷光。
脚步每踏出一步，虚空便荡起一圈微光，像是在告知二人，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看来，血裔的残响终于安静了。”
圣保罗轻声开口，声音清晰，却带着某种有别于人类的情绪。
爱德华看到那苍白的肌肤，下意识抽出秘银之刃：“你是谁？”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略微歪了歪头，仿佛在回忆古老的往事。
整片空间的烛火同时摇曳，金色的雨骤然加快坠落。
莫兰沉声道：“退后，爱德华，圣保罗很危险。”
圣保罗抬起头，目光落在莫兰身上，语气平静：
“不必慌张，我只是来取回，属于我的东西。”
他停在两人不远处，金色的光线在他脚下，交织出远比炼成阵更为复杂的圣纹。
金色的光芒并不温暖，而是裹挟着冷冽的气息，如同死亡的序曲。
“这里......”他轻声道，语调平静得近乎温柔，“是‘她’的梦境，你们该为能死在此处，而感到荣幸。”
爱德华闻言，脸色一变：“她？谁？”
“死亡女神，沙利叶。”莫兰默默回答，随后低笑了一声，带着一种疲惫的讥讽：
“死在虚无缥缈的梦里吗，听上去，倒也不算坏事。”
他拍了拍爱德华的肩，语气平淡得像是和老朋友寒暄。
从莫兰口中得知眼前这个少年的真实身份后，爱德华的心攥紧成一团。
圣保罗的目光，落在莫兰手臂上的两条触手上，微微皱眉。
“你依旧带着那污秽的赐福。
真是讽刺，堕落者，总是喜欢在模仿神明的样子。”
接着，他抬起右手，掌心浮现一道光轮。
命运之矛在光中显现，矛刃如同被太阳打磨的镜面，圣焰在边缘燃起。
圣保罗的语调依旧温和，眼中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你其实和我一样。”他举起命运之矛，矛刃上燃起刺目的圣焰，“都是白骨教堂的恩赐。”
莫兰抬起头，嘴角微微勾起。
“恩赐？这一切不过是可笑的诅咒罢了。
从你现在的样子看，倒更像是被丢弃的祭品。”
圣保罗那闪着黑金辉光的瞳孔，没有波动，只是注视着二人。
“至少，我知道该向谁献祭，而你......”他轻轻抬起手指，“自诩为传道的神父，实际上，根本不懂什么才是真正的信仰。”
莫兰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真正见到了圣保罗，他反倒松了口气。
他眯起眼睛，手臂上的红色触手悄然蠕动，似乎在回应他的情绪。
“你的发言，甚至还不如拉赫那家伙有趣。”
一旁的爱德华再也忍不住，咒骂了一句。
“虽然不太清楚你们之间的恩怨，但小朋友，你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友善。”
爱德华转动银怀表，迅速展开炼成阵，掌心闪烁出金属色泽的光芒。
一连串齿轮在空中咬合，迸出火花，化作一道高耸的火墙，将莫兰与圣保罗隔开。
圣焰的光照在火墙上，两股力量相互扭曲，发出如玻璃破碎般的尖锐异响。
圣保罗面无表情地，将命运之矛插入地面。
刹那间，整个空间的烛火同时颤抖，金色的火焰沿着地面蔓延，勾勒出复杂的光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