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白小心翼翼的挪到了医务部门口，就听到里面李海还在垂死挣扎。
“不行！老爷子受不了刺激！”李海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拒绝，额角隐隐见汗。
“只是看一眼，不需要任何器械，不会造成刺激。”常院长向前一步，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李海，“还是说，你们根本不敢让我们看这颗‘突然变色’的牙齿？”
这句话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接待室内外瞬间安静下来。
楚白躲在门外，心脏怦怦直跳。他知道，关键时刻到了！常院长正在步步紧逼，而李海的防线已经开始动摇！
常院长那句“不敢让我们看”的质问，如同惊雷，震得李海脸色煞白。
他嘴唇哆嗦着，还想胡搅蛮缠，声音却已经失去了之前的底气：“看什么看！你们都是一伙的！看了也会说没问题！我们不信！”
他试图用音量掩盖心虚，挥舞的手臂显得无力而苍白。
就在这时，“病历到了。”
常院长的一名学生快步走入，将一个边缘磨损、泛着深黄色的牛皮纸档案袋递给常院长。
常院长接过档案袋，动作小心而郑重，仿佛捧着的是一段尘封的历史。
他解开缠绕的线绳，从里面取出几页纸张——它们比袋子更黄，边缘甚至有些脆化、微微卷起，上面是清晰而有力的钢笔字迹，墨迹已随着岁月微微晕开。
看到这泛黄到近乎古旧病历，李海眼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熄灭了，但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类似困兽的低吼：
“二十多年前的东西了！纸都黄了！谁能证明是真的？谁能记得清？！”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自己的父亲，用警告的目光看着他。
常院长根本无视他的叫嚣。他扶了扶眼镜，目光落在病历上，声音平稳而清晰地念道：
“患者李富贵，男，62岁。就诊日期：19xx年10月26日。主诉：上前牙缺损影响美观，要求修复。”他抬头，目光平静地看向那位一直低着头的老人，“李富贵老先生，是您吧？”
老爷子李富贵的身体猛地一颤，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埋进胸口，那双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裤子布料，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常院长继续念道，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寂静的房间里：
“检查：左上颌第一前磨牙缺失，左上颌中切牙近中切角缺损，探诊无反应，冷热测正常，无叩痛。X线片示：根尖周组织无明显异常。”
他顿了顿，目光如手术刀般精准地刺向李海：
“病历上记录得清清楚楚，当年这颗牙齿本身是健康的！没有任何疼痛或根尖炎症的迹象！你口口声声说的‘做完之后就酸疼、肿痛’，依据在哪里？”
李海张了张嘴，脸色由白转青，腮帮子的肌肉因为咬牙而绷紧。
在门外偷听的楚白此刻已经对常老佩服的五体投地，好家伙，这么久的病历常老居然还留着，而且当时记录的还那么详细、清晰。
这场仗胜负已经分明了。
而坐在角落的李老头，神色开始变得不对劲。
他不再仅仅是羞愧地低头，那低垂的眼睑下，眼神开始闪烁不定，浑浊的眼珠偶尔飞快地抬起，阴鸷地扫过常院长手中的病历，又迅速垂下。
呼吸也似乎变得粗重了一些，放在膝盖上的手，不再仅仅是紧握，而是开始无意识地、一下下地抠着裤子口袋的布料。
就像在摸索着什么东西。
一种极度焦躁的情绪正在他身上不断积蓄，然而因为他个子矮小，躲在儿子李海身后，在场没人注意到他的异常。
常院长没有停顿，继续往下念，声音在泛黄纸页的映衬下更具权威性：
“处置：经与患者及家属充分沟通……患者及家属知情同意后，选择钴铬合金烤瓷冠修复。”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锁定李海，同时将一页泛黄的、印着知情同意条款和签名区的纸张亮了出来。那上面的签名虽然略显潦草，但“李海”两个字清晰可辨！
“知情同意书，后面附着的这一页，有你父亲当年的指印，还有你作为家属的签名！李海，这签名，你认不认？！”
“我……我……”李海额头冷汗涔涔，在那泛黄的铁证面前，喉咙像是被扼住。
“还有，”常院长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手指点着病历上最后一段记录，声音陡然提高：
“修复后一周、一个月、三个月的复查记录都在这里！患者每次复查主诉均为‘无不适，美观满意’！没有任何关于疼痛跟肿胀的记载！你现在告诉我，是‘做完之后就没消停过’？！”
常院长的质问一声比一声严厉，那份跨越了二十多年的，泛黄却保存完好的手写病历，以其无可辩驳的细节，如同剥茧抽丝，将李海的谎言一层层撕得粉碎！
那老太太已经彻底崩溃，捂着脸压抑地痛哭。
而李老头，他的头猛地抬了起来！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此刻阴沉得可怕，之前的懦弱和羞愧被一种混浊的愤怒和绝望取代。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常院长手中的病历，胸口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顺畅的喘气声。
李老头的一只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则猛地抓住了沙发的扶手，手背上青筋暴起，身体微微前倾，仿佛一头被逼到绝境、即将扑出的老狼，蠢蠢欲动！
门口，楚白敏锐地注意到了李老头这极其不正常，充满攻击性的姿态变化，心中警铃大作！他下意识地向前挪了半步，身体微微绷紧，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意外。
常院长也终于察觉到了李老头的异常，但他的语气依旧冰冷而威严，带着最后通牒的意味：
“现在，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这颗在我记录里状况稳定、患者满意的牙齿，为什么会在一周内‘突然变色’？还有，指使你来的，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