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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新走后不久,便听说兵书峡一带生出了一大片厚重白雾,将山崖江水俱都遮掩得看不清楚,雾气之中,却时常有各色光华一闪而逝,隐隐有着巨大身形不时游动,更有怪奇嘶吼昼夜响起,将一片水域弄的波谲云诡,悚怖异常。

此前因着水怪的危害,船只早已停止,如今见此异状,百姓们更是遥遥躲避,生怕出事。

好在兵书峡一带距离秭归尚有不短距离,那雾气虽是古怪,却也未曾搅扰到这些百姓的生活,仍不影响茶市开启,百姓们渐渐地也稍稍放下心来。

袁栖真性子谨慎,便不让元儿到处乱跑,终日只是安生待在家里,他自己则是日夜养炼几柄剑器,提防着可能发生的变故。

这般怪异景象显然远远超出了他的应对范围,只能等醉道人或者武当七女这般的剑仙来了再做应对了。

如是又过了几日,元儿散学回来,告诉袁栖真有个看上去很是仙风道骨的道人向他问去兵书峡的路,还连着夸了他几声好孩子,说不久之后必来找他。

元儿虽未见过那道人,却跟见着袁栖真一样觉着莫名的亲近,没来由地便信任对方,下意识地应了下来。

模样如此干净,显然不是醉道人了,袁栖真细细思索一番,听着这个描述,倒像是个路过的正道剑仙,莫非是为了应对兵书峡的异状而来的?

等到那道人再来,他却要好好盘问对方的来历,若只是名声不显的旁门散仙,他自然不能让对方将元儿拐了去。

需得给元儿找个厉害师傅,袁栖真想着,就算不能拜入峨眉,怎么也得是醉道人这个级数的人物,当然,最好是等他此行顺利,回来将元儿带走,一起拜在武当门下。

元儿眼神亮晶晶的,面上很是期待,叽叽喳喳地猜着道人的身份,袁栖真面带微笑看着他,轻轻拍了拍元儿的头。

入夜时分,袁栖真尚在行功,真气如浩荡江水般在经脉中行运,他闭目凝神,呼吸悠长不绝,几柄剑器俱都置在身边。

已是夜深人静,却忽地刮起一阵猛烈夜风,风声翻复不休,将纸窗拍打得哗哗作响。

天色似也阴沉了许多,一片浓重阴云飘来,将明月遮得严严实实,屋内本就昏暗,失了这一点月光,浓重幽暗渐渐膨胀,将整个屋子尽都笼住。

一股阴寒之感忽地生出,室内似是陡然生出一阵阴风,风声凄切,便如有人低声哭泣,角落之中,一道阴恻恻的视线定定地望着袁栖真的身影。

阴影在黑暗中翻动,袁栖真似是行功到了关键时候,竟对外面景象浑然不觉。

一道灰淡淡的影子在屋中一闪而过,忽地到了袁栖真身后,幻出一对狰狞鬼手,便要向着袁栖真抓去,只是鬼手落下一半,那影子似是觉着不对,忽又停止了动作,定定地立了许久,忽然化作一道苍白影子,向着房外流去。

袁栖真忽地睁开双眼,双目中有明盛亮光一闪而逝,小剑发出一声清脆剑鸣,便如青虹一般腾飞而起,去势迅猛,轻易便将苍白影子斩作两段。

苍白影子破开,化作两团浓郁黑气,犹自翻滚不休,还在试图弥合到一处。

青色剑光便如匹练一般再次斩落,剑锋过处,随着一声凄厉哀嚎,黑气毫无凝滞地被斩破开去,震散成一片黑雾。

袁栖真飞步上前,手持桃木剑横空一斩,桃木剑上熠熠生辉,黑雾为光芒一卷,便似燃着一般,迅速消弭一空。

屋内风声消去,浓重的幽暗亦是散开,一点月华自纸窗中照落,将袁栖真的身影映亮。

此先妖鬼不曾显形,他拿捏不准对方的底细,故而以身诱敌,准备趁其不备之时骤然斩杀,却不想这妖鬼迟疑一阵,竟似认错人了一般转身离开。

屋外风声犹自猛烈,并未因妖鬼的斩灭而消弭下去

还有?袁栖真心中一紧,当即闪身开门,向着元儿所在的房屋迅速冲去。

还未近前,便见一道黑风冲天而起,向着一个方向呼啸而去,黑风之中,一个孩童犹自酣睡,面上仍挂着淡淡的笑容。

一阵怒火骤然生出,袁栖真神色一冷,施展身法踏空而起,向着黑风离开的方向急急追去。

夜色暗沉,袁栖真衣袍飘荡,在丛林中飞掠而过,发出猎猎声响,远远可见数道黑风自不同方向吹来,汇聚一处,向着一个地方齐齐落下。

透过重重树木,遥遥地可以望见是一方土坡,不知何时修筑起一个八角形的法台,约有三丈之高,依着八卦方位各设着一杆小旗,有怪异黄光绕着法台飞旋,台心之中,是两个披发仗剑的妖人,在法台上不停走着。

袁栖真慢下脚步,寻到一棵粗壮树木遮掩身形,台上妖人身形转动不停,他趁着妖人们背过身去的空当,飞快掠到前方的树木后面,如是慢慢接近法台。

临得越近,台上的景象就越是分明,中间的供桌之上立着一面黑漆漆的小幡,幡面用金线绣着一个狰狞凶恶的神像,幡下立着一个透着诡异白光的骨瓶。

几个身影被丢在供桌之下,一个个双眼紧闭,状若酣睡,袁栖真看得分明,除了元儿之外,还有几个年纪相仿的孩童,另有一个瘦削的身影高大一点,面容苍老,头发斑白,却是甄先生。

那两个妖人口中念念有词,挥剑绕着供桌不停游走,随着二人身形转动,一点血光渐渐在幡面上生出,从底部金线向上不停蜿蜒伸展。

烛火摇晃,妖人的身影在法台上不断晃动,似是狰狞凶狂的乱舞魔怪,二人越转越快,忽地立定身形,剑尖向着地上一指,口中厉喝,一柄闪着幽冷光芒的长剑自一块黄布上缓缓立起,竟似有人持定一般直立不动。

二妖人面上一松,将手中法剑放下,稍稍休息起来,其中一个身形高大的看了看昏迷的几人,忽然不满地踢了甄先生一脚。

“这些妖鬼当真蠢笨异常,要它们寻灵光强盛的童子,怎地捉了一块老姜回来?”

另一个妖人笑了起来,“老姜虽老,只怕还是一块童子姜罢。”说着,他捏了捏元儿的脸庞,凶恶的面庞上露出满意神色。

“那些不过是辅材,这块材料才是最最要紧。”

起先说话的妖人叹息道,“算起来,炼这宝贝已然是第四次了,每回都是功败垂成,也当真是邪门得紧,仿佛老天有意阻挠一般。”

“神物出世,哪有那般容易的?”另一个妖人亦是感慨起来,“有了这般宝贝,去夺兵书峡的机缘也便容易了许多,也不知那里是什么宝贝,竟会聚集那样多的凶猛异兽……”

话未说完,便听得法台边缘传来一声轻响,二人俱是一怔,面上现出警惕神色,慢慢向着发出响声的边缘走去。

临近一看,却是一只业已毙命的麻雀,想是不慎飞到,为坛外焰光灼死,二人面色一松,指着麻雀笑骂一声,“无知孽障,竟然自投死路!”

见得无事,二人便要回转,左边的妖人忽地瞥见荒林之中,不知何时亮起一道青湛湛的微光,便如青玉一般朗润好看。

那妖人一怔,悄悄瞥了同伴一眼,见对方毫无察觉,当即心思活泛起来。

说不定便是潜藏在此地的宝物,被法台威能引动,现出形来,这夯货心思粗笨,还未觑见,正是活该为我所有!

心下想着,他当即拉着同伴快步走了回去,面上忽然现出难受神色,“不好,怎地我腹中一阵绞痛?莫不是吃坏东西了吧?”

“你在这里看守法台,我去方便一下,一会儿就来。”

另一个妖人未觉出异常,颇为嫌弃地挥了挥手,“怎地这般时候多事?快去快去,记得找条水流洗干净些,若是冲撞了法台,可有你受的!”

那妖人捂着肚子,面色发青,连忙将手在一方镇物上一按,去了守护法禁,逃也似地冲下法台,向着密林深处匆匆奔去。

身形急切,妖人嘴角却是勾起一抹笑意,特地从林中绕了个方向,悄悄向青光所在摸去。

为了防止那夯货发觉,他特意走的跟青光相反的方向,可笑那夯货还在嘲笑于他,却不知是将如此好处当面错过!

妖人步履匆匆,很快便寻见了那道青色微光,他心中一喜,便要伸手去捉那青光。

青光似是感应到有人前来,慢悠悠地拔身而起,便要向着远处逃遁而去,模样颇有几分惊惶。

见得灵物神异,妖人更为高兴,面上满是贪婪狞笑,当即便向青光扑去。

法台之上,那高大妖人久等同伴不至,渐渐有些百无聊赖,想着今晚祭炼事关重大,因着前几次的经验,心中总有着不安感觉,复又小心检查了一遍台上的镇物和法器。

行到一边,他忽然望见不远处闪着一泓明净青光,便如青玉一般圆润清朗,在树林之中煞是惹眼。

妖人怔了一怔,旋即扭头四处张望,见着同伴还未回来,那几个身影又都酣睡过去,不由得贪心大动。

正巧那家伙不在,这宝贝合该被我占住!可笑那家伙平日自以为聪明,实在是个倒霉货色,这般机缘都被当面错过,等他回来,定要好生嘲笑一番。

他匆匆下了法台,向着那泓青光快步冲去,面上满是贪婪和狂喜,青光觉出响动,似是有些惊恐,晃晃悠悠地想要逃离,速度却始终快不起来。

高大妖人哈哈一笑,当即快步追上,飞身便向青光扑去,眼见手掌就要触到,妖人欣喜异常,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青光忽地一转,骤然化作一道冷厉锋芒,飞电流光一般刺向妖人手掌,妖人猝不及防,只觉手心一凉,便被剑光直直穿过,刺出一个大洞。

鲜血飞溅而出,妖人来不及惊呼,胸前又是一凉,一道银白流光从胸膛透过,和同伴一样开心离去。

青色剑光似是不甚服气,稍稍一转,便从妖人胸膛另一侧刺出,旋即又挑着尚且完好的地方穿刺了几个来回。

妖人身上血流如注,面上仍带着满是贪婪的笑容,沉沉倒在地上。

“两个蠢货。”袁栖真将手一招,摄回银白短剑,取出一块灰布,轻轻擦去上面的血迹。

青色剑光盘旋在他身边,似是洋洋得意。

将两个妖人解决,他走上法台,看着尚在昏睡的几人,心下稍稍一宽,提运一口周天真气,化作轻柔气流向着几人面上冲去。

气流冲开七窍,被妖法迷住的心智渐渐醒觉,几人悠悠醒转,只是仍旧有些迷糊,见着面前的袁栖真,看了看身处所在,一时茫然起来。

袁栖真同他们点点头,起身立于供桌之前,将手轻轻一指,小剑会意,化作一道绚烂青虹向那黑幡凌厉斩去。

黑幡之上血光连贯,狰狞神像意势张狂,透着凶煞威势,似有无形气流环绕其外,青虹猛然斩去,竟被凭空弹开。

一声清越剑鸣响起,小剑似是被激怒一般,复又化作一道青色流光迎面斩上,只是那气流虽是无形无体,却颇坚韧,小剑之上青色光芒如水般流动,森冷剑气不住下压,眼见就要刺到幡面,还是被气流猛地震开。

小剑之上光芒闪烁,似在破口大骂,却是直接落到袁栖真手上,剑尖光芒连闪,示意袁栖真握剑斩去。

袁栖真眉头一皱,小剑乃是醉道人功行所炼,虽然因着几次意外威力大损,但也不是寻常妖人能够抵挡的,这黑幡到底是什么来头,竟连此时的小剑也无可奈何?

他向着法台之外回望一眼,那两个妖人俱不算特别厉害,应当同已毙命的水月妖尼相差仿佛,怎会得着这样厉害的器具?

是他们意外得着的宝物,还是说……主持法台的另有其人?

速速破去,不可久留!袁栖真悚然一惊,不敢有丝毫怠慢,周天真气如江潮般滚滚涌上手臂,袍袖无风自展,小剑发出明亮光芒,随着一声清越剑鸣,一道绚烂青虹猛地斩在黑幡之上。

一股无形气浪抵挡在前,袁栖真双目冷然,玄关一窍转动如轮,道道清气散入真气之中,更助长了几分澎湃汹涌之态,小剑剑尖光芒绽开,一点点刺入气浪之中。

黑幡猎猎作响,似是被袁栖真激怒一般,幡面翻滚,神像面色狞恶,如在动作,道道黑气自幡面生出,向着小剑猛然一顶,袁栖真顿觉有一股庞然大力自虎口传来,手腕一震,小剑脱手飞出,他也被黑气生生逼退两步。

揉着发麻的手腕,他紧皱眉头,思索一番,将目光看向了其他物事,既然如此,那便先将法台毁去,斩不动的便带到他处掩埋起来。

正要行动,却听见甄先生惊呼一声,“元儿,你要去哪里?”

袁栖真猛地回头一看,却见法台之上已经没了元儿的身影,他一个纵跃来到法台边缘之上,却见不远处元儿呆呆地向着一个方向走去,他面色茫然,口中似在喃喃地念着什么,嘴角泛起一种颇为古怪的笑意。

来不及多想,袁栖真将手一招,小剑飞到他的身边,他飞身掠下,向着元儿急急冲去。

一个相貌清癯,面相慈和的老道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元儿面前,他伸出大手,轻轻抚摸着元儿的脑袋,呵呵笑着,“好孩子,好孩子。”

这便是元儿说过的那个道人?袁栖真眉头一皱,身形放缓下来,轻轻落在地上,细细打量起对方来。

老道身着蓝缎道袍,头戴道巾,身形瘦长,面蓄长髯,面上带着温和笑容,看向元儿的目光极是慈和,俨然是一个仙风道骨的模样。

似是注意到袁栖真的目光,老道将头略略一抬,不见如何动作,小剑便从袁栖真身边猛地飞去,便如飞燕投林一般,轻轻落在老道掌上。

“你是?”老道仍是慈爱地看着元儿,向着袁栖真轻轻问道,声音温和沉静,透着淡淡的疑惑。

飞剑是醉道人所炼,怎会如此对着此人如此亲近?袁栖真微微一怔,仔细打量了老道一番,忽地想到一种可能。

此人莫非也是峨眉门下高修?这个模样,应当不是髯仙李元化,是万里飞虹佟元奇,还是坎离真人许元通?

袁栖真不敢怠慢,正要行礼,目光却是猛然凝住,老道手掌之上,小剑光芒急闪,剑身不停地颤动着,不似是见了同门修士,倒像是被人拘住一般!

而且老道看向元儿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天真孩童,倒像是在看一件颇为珍贵的器具一般,有的只是贪婪和无情!

念头一出,他顿觉一股冷意直冲脊背,老道的笑容望上去也不再温和,而是一种满是恶意的阴冷,好似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一般。

老道便是这方法台的真正主使之人!袁栖真悚然一惊,来不及多想,银白短剑便从袖中滑出,化作一道绚烂银光向着老道激射而去。

老道轻咦一声,似是有些惊讶,终于抬头望了袁栖真一眼,慢慢伸出一根手指,迎着银光轻轻一点。

好似一道无形波纹在空中生出,银光一颤,光华尽去,一把短剑从空中跌落下来,直直坠入尘埃。

“你是哪位同门的弟子?”老道向着袁栖真淡淡道,一种凛然寒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便似滔天江潮一般,沉沉地压在袁栖真身上。

“前辈是?”袁栖真心中惊骇,面上却堆出灿烂笑容,向着老道恭敬一礼。

老道微微一笑,说出的话语却让袁栖真心中一寒,如坠冰窖。

“贫道岳琴滨,我的两个徒儿是你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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