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进去看一下他?”库狄海压低声音,语气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与关心。
库狄海口中的“他”,指的正是自己外甥女的生父——纳兰晟,那位昔日权势滔天、威震四方的北金皇帝。
陈紫衣微微蹙眉,眉宇间掠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如同乌云遮蔽了晴空。她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抹坚定,轻轻颔首,低声道:“好。”
库狄海见状,轻叹一声,将陈紫衣内心的挣扎与纠结尽收眼底。
他缓缓开口,如实相告:“他现在和他的嫔妃们,还有你的姐姐妹妹们一同被皇上囚禁在宫内的金銮殿中;皇上担忧他们生事,故而将他们集中看管。”
“我明白了,舅舅。”陈紫衣沉声回应,声音虽轻,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与力量。
就在这时,冷冰霜突然开口,声音冷冽如冰,却透着一股决绝:“本宫也要一同前往;本宫倒要看看,陈将军这个禽兽不如的父亲,究竟是何模样。”
陈紫衣心中五味杂陈,对即将面对的父亲既忐忑又紧张。然而,在听到冷冰霜的话,她心中竟莫名地多了几分安心与慰藉。
她发现冷冰霜虽然整天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从跟她相处的这段时间来看,她的心肠还是很不错的。
陈紫衣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轻声对冷冰霜道:“娘娘,我们走吧!”
话音未落,两人便并肩而行,穿过曲折蜿蜒的回廊。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了陈紫衣记忆的碎片之上。那些关于父亲的模糊记忆,时而欢笑,时而泪水,更多的是复杂与矛盾交织的情感。
走了许久,两人终于来到了北金皇宫那庄严而神秘的金銮殿前。
段智鸣早已等候在殿门口,他身姿挺拔,气宇轩昂。
在看到陈紫衣和冷冰霜后,他微微颔首致意,随后走到陈紫衣面前,语气温和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朕知道你会来看他,所以将他与他的嫔妃,以及你的姐妹们全部关押在此;进去后,除了你父亲外,你还可以与你的姐妹们,以及你父亲的嫔妃们好好聊聊。”
“末将多谢皇上。”陈紫衣下跪,郑重的行了一礼,表达着对段智鸣的感激与敬意。
“快起来。”段智鸣连忙将她扶起,眼神中透着几分温和与鼓励:“朕已经对下面的人下令,只要北金皇室及其贵族不反抗,朕绝不会伤害他们任何一个人。”
“谢皇上。”陈紫衣再次感谢道,心中充满了对皇上的信任与依赖。
“皇上,臣妾想进去看看陈将军的那个禽兽不如的父亲究竟长什么样。”冷冰霜突然开口,语气冷冽而坚定。
段智鸣闻言,摇摇头道:“让他们父女好好谈谈吧!等陈将军和她父亲谈完,你再进去也不迟。”
冷冰霜微微一怔,随即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她深知段智鸣的用意,他是想给陈紫衣一个私密的空间去面对过往、去释怀心结。
于是,她轻轻点头,应道:“是,皇上。”
段智鸣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转向陈紫衣,眼中满是鼓励与期待:“陈将军,进去吧!好好和你的父亲谈一谈;记住,不管发生了什么,朕永远都在你身后为你挡风遮雨。”
段智鸣的话如同一股暖流般涌入陈紫衣的心中,让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意与感动。她庆幸自己能够认识段智鸣这样的男人,并把自己的这一生交给他负责。能和段智鸣这样有情有义的男人相守一辈子,是自己这一生最最幸福的事情。
陈紫衣再次向段智鸣行了一礼,转身迈向那扇紧闭的金銮殿大门。
门缓缓开启,一股沉闷而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殿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烛火摇曳不定,勉强照亮了四周。
纳兰晟和他的嫔妃们、女儿们分散坐在金銮殿的不同角落,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害怕与绝望。
当陈紫衣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她。有惊讶、有疑惑、更有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
纳兰晟,这位曾经权倾一时的北金皇帝,此刻却显得格外憔悴与落魄。他的胡须杂乱无章,眼神中失去了往日的锐利与光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绝望。
他在看到陈紫衣出现在自己眼前时,身体微微一震,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讶与错愕。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个时候看到自己的这个被他当做礼物的女儿。更让他没想到的是,陈紫衣居然会穿着东宋军队的盔甲出现在自己面前。
忽然间,他想起了之前有大臣说过,段智鸣身边有一个叫陈紫衣的女将军。她和自己的这个女儿一样,武功高强、善于带兵打仗。
现在自己的这个女儿穿着东宋军队的盔甲,出现在这个地方。纳兰晟顿时明白过来,自己的这个女儿应该就是段智鸣身边的那个叫陈紫衣的女将军。
“是你!是你帮段智鸣,才让他攻入京城的!你就是段智鸣身边的那个女子军队的女将军,陈紫衣!”纳兰晟看着陈紫衣愤怒地喊道。
陈紫衣冷冷的看着他,语气中透着一股寒气与决绝:“没错!是我;是我帮段智鸣攻入京城的!也是我帮他攻打北金的!纳兰是你的姓,紫衣是母妃帮我取的名,所以我改了姓,却没有改名字;本来我想改姓库狄的,但为了避免库狄这个姓氏引起东宋国安卫的注意和怀疑,让我无法混入东宋军队,我只好改姓陈了。”
纳兰晟听后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什么重物击中了一般。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陈紫衣声音颤抖道:“你……你竟如此恨我!甚至不惜改姓换名,也要助东宋攻我北金?”
“没错!从那天开始,我跟你、北金皇室,还有北金这个国家便不再有任何关系了!”陈紫衣看着自己的父亲,语气冷漠的像是一块千年寒冰。
“紫衣!你怎么能如此不忠不孝对待北金还有你的父亲呢?”纳兰晟的一个嫔妃生气的说道。
“是啊!五姐!你这么做对得起北金的列祖列宗吗?”陈紫衣的一个妹妹也跟着附和道。
“没错!”
……
众嫔妃和公主们纷纷附和着,对陈紫衣一顿指责与谩骂。
陈紫衣静立原地,眼神冷冽如冰,带着刺骨的寒意,冷冷的扫视着那些正对她口诛笔伐的嫔妃与公主们。她的内心平静如水,波澜不惊,那些人的指责与谩骂,对她而言,不过是随风飘散的尘埃,无法在她心中激起丝毫的涟漪。
“不忠不孝?”陈紫衣冷笑一声,那笑声中充满了不屑与嘲讽,她目光如炬,紧紧的盯着她们,声音冰冷而坚定:“你们可曾真正了解过,他对我做过什么?你们可曾知晓,我母妃究竟是如何死的?”
她的话语如同一道惊雷,瞬间划破了大殿的喧嚣,让整个空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陈紫衣身上,屏息凝神,等待着她的下文。
纳兰晟的脸色愈发苍白,如同一张白纸,嘴唇微微颤抖着,仿佛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无力开口。他深知,自己的这个女儿,接下来将会把他曾经对她所做的那些丑恶行径,一五一十的揭露出来。
陈紫衣深吸一口气,仿佛在积蓄着所有的力量,她指着自己的父亲,声音缓慢而有力的说道:“你们的这位皇上,这位所谓的父亲,当初为了瓦解东宋与北蒙的联盟,竟然不惜将我迷晕,把我当成礼物,送到出使北金的北蒙太子阿拉汗的床上,任由其肆意凌辱;我母妃为了救我,不惜牺牲了自己的性命;你们知道吗?就连我的未婚夫乌延杰,为了一个异姓王的王位,也与他狼狈为奸,共同参与了这件肮脏不堪的事情;请你们大家告诉我,如果这些事情发生在你们身上,你们还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把他当作丈夫、当作皇上、当作父亲来敬仰吗?”
“你胡说!父皇不是这样的人!他是我们的父亲,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陈紫衣的一个妹妹大声喊道,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不甘。
“没错!本宫也不相信!要说是别人,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但皇上绝对不会!”纳兰晟的一个妃子也大声说道。
……
其她嫔妃和公主也纷纷附和道,声音中充满了坚定与信任。
然而,面对这些嫔妃和姐妹们的不信任,陈紫衣只是不屑的笑了一下,那笑容中充满了嘲讽与轻蔑。
她缓缓说道:“你们现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弄死你们对我来说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我有必要对你们撒谎吗?如果你们不相信,那就问问他,让他来告诉你们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陈紫衣的话音刚落,纳兰晟的身体就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一般,瘫坐在龙椅上,双手无力地垂落在扶手两侧,眼神空洞而绝望。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些什么,却发现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那些嫔妃和公主们看到纳兰晟这个样子,已经不需要他再说话,就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了。
她们面面相觑,眼中满是震惊与怀疑。她们从未想过,自己一直敬仰、依赖的皇上和父亲,竟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一时间,整个金銮殿内只剩下陈紫衣那清冷而坚定的声音在回荡:“你们看,他都说不出话来了,你们还要认为我在污蔑他吗?”
接着,陈紫衣看向自己的父亲,声音中带着一丝质问与悲愤:“我除了是你的女儿外,还是你的臣子;从我第一天带兵打仗开始,我就为北金立下了汗马功劳;虽然后来我多次败在段智鸣的手里,可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在把我送到阿拉汗的床上前,就没有想过这些吗?”
纳兰晟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与挣扎:“朕是皇帝,为了北金能够继续活下去,朕只能这么做;朕也是被逼无奈啊!”
“可段智鸣就不会这么做!”陈紫衣反驳道,声音中充满了对段智鸣的赞赏与敬佩:“我在东宋军队担任要职的时候,就听说段智鸣在组建国安卫和调查院的时候,特别下达了一项命令,刺探消息的人绝对不可以用美色这种方法来刺探消息;他说用这样的方法来刺探消息,非常的卑鄙无耻,有损东宋国体的颜面;就冲这一点,段智鸣不管在任何方面,都比你这个皇帝要强。”
此话一出,纳兰晟顿时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继续辩解。
没错,关于段智鸣的为人,他多多少少也听过一些。
段智鸣在做某些事情的时候,不管困难有多大,他绝对不会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
陈紫衣继续说道:“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北金能够继续活下去,可你看看你的所作所为;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一个可以随意舍弃、用来换取利益的礼物!你以为这样做真的能保住北金吗?你错了,大错特错!真正的强国之道,不在于牺牲无辜之人的利益,而在于明辨是非、坚守正道、自立自强,就像段智鸣那样!”
纳兰晟低着头,不敢直视女儿的眼睛。他在听到女儿说的话后,心中充满了愧疚与悔恨。曾经,他也有过雄心壮志,想要带领北金走向繁荣昌盛,可在权力和利益的诱惑下,他渐渐迷失了自己,做出了许多违背良心的事情。如今,面对女儿的质问,还被拿来和段智鸣这个正人君子般的东宋皇帝相比,他无言以对,只能沉浸在深深的自责之中。
那些嫔妃和公主们此时也都沉默了,她们开始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她们一直敬畏的皇上。
原来,在这华丽的宫殿背后,隐藏着如此黑暗的秘密。她们的眼神中透露出失望与恐惧,不知道未来等待她们的将是什么。
“父皇,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一定要用这种残忍的手段去解决问题吗?”一位较为年幼的公主带着哭腔问道,声音中充满了无助与哀求。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也触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弦。
纳兰晟缓缓抬起头,望着自己的女儿们,眼中满是痛苦与无奈:“当时的情况太过危急,东宋与北蒙的联盟让朕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朕以为只要度过这一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可是朕错了,朕真的错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听不到了。
陈紫衣看着自己父亲现在的样子,心中没有丝毫的怜悯与同情。
她转过身,刚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然后说道:“顺便再告诉你一件事情,段智鸣虽然攻下了北金的京城,但他绝对不会动北金京城内的一草一木;他是一个有原则、有底线,绝不滥杀无辜的人,不像你!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甚至还会去伤害身边的亲人。”
说完,陈紫衣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金銮殿。只留下痛苦的父亲和一群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嫔妃和公主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