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之站在天文台的穹顶下,指尖抚过巨大的天文望远镜支架,金属表面还残留着白日阳光的温度。沈砚之推着一架老式座钟走进来,钟身是暗红色的胡桃木,钟摆垂下,黄铜材质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摆动时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与天文台里精密仪器的电子音形成奇妙的共振。
“这是从旧货市场淘来的,1920年代的产物,据说曾是一位天文学家的私藏。”沈砚之轻轻拨动钟摆,让它的节奏与墙上的原子钟渐趋同步,“你看钟面内侧,刻着些奇怪的符号。”
林砚之凑近细看,胡桃木钟壳的内侧果然刻着细密的星图,不是常见的黄道十二宫,而是由无数细小的齿轮纹路组成的星轨,每个齿轮的齿牙间都标注着微小的数字,像是某种坐标。最引人注目的是钟摆的配重,并非普通的金属块,而是一块半透明的水晶,里面包裹着一缕银色的发丝,在光线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这水晶里的发丝……”林砚之指尖悬在水晶上方,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暖意,仿佛有生命般轻轻搏动。
沈砚之点头:“旧货市场的老板说,当年那位天文学家观测冥王星时,曾对着这架钟喃喃自语,说‘星轨如钟摆,往复不息,而有些牵挂,能穿透光年’。”他顿了顿,指尖划过钟壳上的星图,“这些齿轮纹路对应的坐标,恰好指向柯伊伯带的一片星云,1930年冥王星被发现时,这片星云曾出现过异常的光亮。”
正说着,天文台的穹顶缓缓打开,夜空像一块深蓝色的丝绒被徐徐展开,无数星辰瞬间涌入视野。林砚之调准望远镜,镜头对准柯伊伯带的方向,那里的星云在视野中呈现出淡紫色,像一团被揉碎的鸢尾花,而星轨在长时间曝光下,化作一道道旋转的光带,竟与座钟内侧的齿轮星图隐隐重合。
“嘀嗒、嘀嗒……”座钟的摆声似乎变得清晰起来,水晶配重里的发丝突然亮起,银色的光顺着钟摆垂下的链条向上蔓延,在钟面的星图上勾勒出一条明亮的轨迹。林砚之忽然发现,那些齿轮纹路组成的坐标,正在随着钟摆的摆动缓慢移动,如同在计算某种星轨的周期。
“这不是普通的座钟。”她喃喃道,将望远镜的倍率调至最大,星云深处,一颗从未被记录过的暗星正在闪烁,其闪烁的频率竟与钟摆的“嘀嗒”声完全一致。“它在追踪那颗星。”
沈砚之取出一本泛黄的日记,是从座钟的底座暗格中找到的。日记的纸页已经脆化,字迹却依然清晰,墨水带着岁月的蓝黑色:“1929年10月17日,夜,观测到柯伊伯带异常光亮,其频率与钟摆共振。她的发丝藏于水晶,愿这共振能跨越时空,让她知晓,我在星轨的这端,等一个回响。”
“‘她’是谁?”林砚之的目光落在日记里夹着的一张老照片上,照片里的女子穿着长裙,站在天文台前,手中捧着一束紫罗兰,背后的星空依稀可见。而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致艾拉,当冥王星完成它的公转,我会带着钟摆,在最初的观测点等你。”
沈砚之翻到日记的最后一页,日期停留在1930年3月13日——冥王星被正式命名的那一天。字迹变得潦草:“它有了名字,冥王星,以冥界之神命名,却藏着最遥远的牵挂。钟摆的齿轮开始锈蚀,水晶里的发丝不再发光,或许,有些等待注定跨越光年,而我,只能让钟摆继续摆动,直到停止的那一刻。”
话音刚落,座钟的摆声突然变缓,水晶配重里的银色发丝渐渐黯淡。林砚之急忙调整望远镜,那颗暗星的光芒也在同步减弱,仿佛即将熄灭。“不行,不能让它停。”她伸手握住钟摆,试图让它继续摆动,掌心的温度传递过去,水晶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光,将她的影子投映在穹顶的星图上,与那些旋转的星轨重叠。
“你看!”沈砚之指着钟面内侧,那些齿轮纹路正在重新排列,星图上的坐标指向了另一片星域——那里是冥王星的公转轨道。水晶里的发丝化作一道银线,顺着钟摆的链条延伸,穿过望远镜的镜头,融入夜空中的星轨。
望远镜的视野里,暗星的光芒重新亮起,且越来越亮,周围的星云也随之焕发生机,淡紫色的光晕中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光点,像无数个微型钟摆在同时摆动。林砚之忽然明白,那位天文学家的等待从未落空,他的钟摆以星轨为绳,以光年为距,将牵挂传递到了遥远的时空,而此刻,他们正见证着跨越近百年的回响。
座钟的摆声重新变得规律,“嘀嗒、嘀嗒”,与暗星的闪烁频率完美同步。林砚之将照片轻轻贴在钟壳上,照片里的女子仿佛在微笑,背后的星空与此刻穹顶外的夜色渐渐重合。
“他做到了。”沈砚之轻声说,“跨越光年的等待,终究有了回应。”
林砚之望着那颗明亮的暗星,指尖抚过钟摆的水晶配重,那里的发丝已经消失,化作星轨中最亮的一缕光。她知道,有些牵挂从不因时间和距离而褪色,它们会化作星轨上的钟摆,在宇宙的韵律中,永远摆动下去。
穹顶外的星空下,无数星轨仍在缓缓转动,而天文台内的座钟,以它独有的节奏,与遥远的暗星共鸣,仿佛在诉说一个关于等待与回响的故事,温柔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