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台的晨光渐渐漫过工作台,将那罐紫罗兰籽照得透亮。林砚之把罐子捧在手里,指尖摩挲着生锈的边缘,忽然注意到罐底贴着一张极小的纸片,上面用铅笔描了个简易的地图,标记的位置就在天文台后方的山坡。
“他连种花的地方都选好了。”沈砚之凑过来看,地图旁还写着一行小字:“向阳处,石缝间,耐得住寒,便看得见春。”
两人提着木箱往山坡走时,晨露还挂在草叶上,踩上去湿了鞋边。地图标记的地方果然有一片向阳的石坡,几块岩石交错间,留出了不大的空地,土壤看着倒也算松软,像是被人特意翻整过。
“你说,他当年是不是常来这里?”林砚之蹲下身,用手指拨开石缝里的枯草,“或许艾拉喜欢在这里看星星,所以他才想让紫罗兰开在这里。”
沈砚之没说话,只是从背包里拿出小铲子,默默清理着空地上的碎石。林砚之打开玻璃罐,花籽紫黑饱满,倒在掌心时,像捧着一把浓缩的星光。她小心地将籽撒进翻好的土里,又用石块围出一圈简易的篱笆,挡住可能滚落的沙土。
“等春天来了,它们会发芽吗?”她轻声问,像是在问沈砚之,又像是在问百年前埋下这个约定的人。
“会的。”沈砚之帮她浇了些从天文台带来的水,“你看这土壤,底下还藏着腐叶,他早就为它们备好了养分。”
回到天文台时,那本日记又有了新变化。最后一页的空白处,竟浮现出一幅手绘的星图,比座钟底座的更详细,标注着未来十年冥王星的运行轨迹。星图旁写着:“当紫罗兰开第三茬时,它会走到近地点。”
林砚之翻出手机查星历,果然,三年后的春天,冥王星会运行到离地球最近的位置,那时的光芒会比此刻更亮一些。
“他连三年后的事都算到了。”她忽然笑了,眼眶却有些发热,“好像他从未离开,只是在时光里一步一步地安排着,等着有人来接他的班。”
沈砚之正在收拾散落的铜箔碎片,闻言抬头:“或许,我们就是那个接棒的人。”他将碎片放进一个丝绒盒子里,“这些该送到博物馆去,让更多人知道,有个人曾用齿轮和星光写了一封跨世纪的信。”
座钟的旋律不知何时停了,只剩下规律的“嘀嗒”声,像回归了普通座钟的模样。但林砚之知道,它不再普通——底座里藏着星轨,齿轮里裹着思念,每一次摆动,都是在和遥远的星光应和。
琥珀被她小心地收进丝绒盒,花瓣依旧舒展着,紫罗兰的香气似乎浸透了整个盒子。她忽然想起昨夜那滴露珠化作的“等你”,原来等待的终点,不是重逢,而是让那份牵挂有处可寻,有处可续。
离开天文台时,林砚之回头望了一眼。晨光中的建筑沉默而庄重,像一位守着秘密的老者。山坡上的石缝间,新播的花籽正沉睡着,等待春风唤醒它们的使命。
“回去吧。”沈砚之碰了碰她的手臂,“以后每年都来看看。”
林砚之点头,转身时,口袋里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是推送的天文新闻:“冥王星近日将出现罕见的亮度峰值,持续约一周。”
她抬头望向天空,晨光虽亮,却仿佛能穿透云层,看到那颗遥远的星球正在按既定的轨迹前行。就像那些未曾言说的情感,不必追赶时光,只需循着自己的轨道,总会在某个时刻,与期待的目光相遇。
车开下山时,林砚之打开车窗,风里带着草木的清新。她知道,齿轮的回声并未消失,它只是化作了更温柔的存在——在星图的坐标里,在花籽的沉睡中,在每一个愿意相信“等待终有回响”的人心上。
而那座天文台,将继续守着钟摆的“嘀嗒”声,等待下一个春天,等待石缝间开出紫色的花,等待星光再次洒落时,与百年前的思念,完成又一次无声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