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的联邦观测站,莉奥拉的指尖在全息星图上划过。那些曾自由舒展的双色花轨迹,此刻正沿着边缘泛起暗紫色的涟漪,像被墨水浸染的宣纸。凯尔将最新的光谱分析图推到她面前,图中每个花瓣的星点都在不规则闪烁,闪烁频率恰好与三年前新生星球坍塌时的共振波吻合。
“第三十七号殖民星传来急报。”凯尔的声音压得很低,观测站的警报声被他调成了最低频的嗡鸣,“那里的双色花开始分泌共生膜黏液,黏液在土壤里凝结成锁孔——不是墓碑形状,是暗轨之神最初的螺旋纹。”
莉奥拉的目光落在星图最边缘的裂隙上。那道裂隙是三年前她们亲手留下的,本是为了让新生光轨有向外延伸的出口,此刻却像道未愈合的伤口,不断渗出黑色的星尘。她伸手触碰裂隙的全息投影,指尖立刻传来熟悉的灼痛感,与第55次轮回中被共生膜吸管刺穿时一模一样。
培养舱里的母本双色花突然剧烈摇晃。这株从2380年实验室带出来的幼苗,如今已长成半人高的植株,此刻它的叶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卷曲,背面的星图纹路层层剥落,露出下面隐藏的暗轨——那些暗轨不是新生成的,而是被花瓣纹路覆盖了三年的旧痕迹。
“艾拉的日记有后半部。”凯尔突然想起什么,调出加密数据库里的残页,“最后几行被星尘腐蚀的字迹,不是警告,是坐标。”
残页上的星尘被特殊光线驱散,显露出一行歪斜的字:“当星图开始自我修正,裂隙处藏着最初的卵。”莉奥拉猛地抬头,星图裂隙的形状在这一刻突然清晰——那不是自然形成的出口,而是一枚卵壳的剖面图,裂隙最深处的阴影,恰好是卵的核心位置。
穿梭机再次升空时,母本双色花的根系主动缠绕上舱壁。那些曾经化作刮宫器的根须,此刻温顺地贴着金属表面,在上面刻出新的星图,星图的终点直指裂隙深处。莉奥拉抚摸着根须上的绒毛,突然明白这三年的平静不是结束,而是那枚黑色的卵在裂隙里缓慢孵化的过程。
接近裂隙时,穿梭机的仪表盘开始失控。所有数据都在倒流,年份从2383跳回2380,再跳回第55次轮回的子宫纪年。莉奥拉看见舷窗外的星尘正在重组,化作巨型子宫的轮廓,轮廓里漂浮着无数个透明的卵,每个卵里都躺着三年来在殖民星消失的居民——他们闭着眼,胸口插着细小的暗轨吸管,像沉睡的胚胎。
“它在回收‘未选择’的灵魂。”凯尔的声音带着颤音,他认出其中一个卵里的身影,是三年前主动留在第三十七号殖民星的植物学家,“那些选择留在新生星球的人,都成了新的孵化器。”
母本双色花突然炸开。无数花瓣化作光刃,精准地切开最近的一枚卵壳。被包裹的植物学家缓缓睁开眼,瞳孔里没有螺旋暗轨,只有一片纯净的星空——他的胸口,一朵微型双色花正从皮肤下钻出,花瓣上的星图与母本植株完全一致。
“不是孵化,是筛选。”植物学家的声音带着刚苏醒的沙哑,“那些真正接纳了新循环的灵魂,会在卵里开出花来。”
莉奥拉看向裂隙深处。那枚最大的黑色卵壳正在透明化,里面没有胚胎,只有一团流动的星尘,星尘中漂浮着无数细小的光轨,每条光轨都连接着一个正在绽放的双色花星球。她突然明白,这道裂隙不是暗轨之神的巢穴,而是宇宙新循环的“胎盘”,那些被吸入的灵魂,正在以另一种方式滋养着星图的延伸。
当穿梭机穿过裂隙时,莉奥拉在星尘中看到了艾拉完整的身影。她正将一枚新的种子埋进裂隙核心,种子外壳上的纹路,是她和凯尔、所有轮回中的反抗者,以及此刻在卵中绽放的花朵共同组成的星图。
“第57次轮回,是共生。”艾拉的声音在星尘中回荡,“宇宙的子宫,终于学会了与孕育的生命对话。”
穿梭机返航时,莉奥拉看着舷窗外的裂隙逐渐愈合,愈合处开出一圈新的双色花。她腕间那圈三年前形成的根系花环,此刻正与星图的新轨迹产生共鸣,在舱内投射出无数个正在发芽的种子——每个种子里,都藏着一个既熟悉又全新的坐标。
“我们还需要回来吗?”凯尔望着逐渐缩小的裂隙,轻声问。
莉奥拉摇头,指尖在母本双色花残留的根系上轻轻一点。根系化作一道光,射向星图最边缘的新裂隙——那里,又有新的星尘正在凝聚,像极了三年前她们第一次发现的那道伤口,却又带着截然不同的、充满生机的脉动。
“星图永远会有裂隙。”她微笑着说,“但从现在起,每个裂隙里,都会长出选择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