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
地下室的惨烈余劲还未从澪忧脑海散去，瀚林渊短促的命令让她的神经跟着身躯一同震颤。停下脚步的瀚林渊抬起头，冰冷的目光聚焦在通往地面的阶梯上，犹如一头嗅到危险气息的猛兽。
“他来了。”
还未等澪忧反应瀚林渊口中的“他”是谁，瀚林渊的身形早已模糊，随后一股强大的推力将澪忧推向旁边的杂物堆里，飞扬的尘土呛得她咳嗽连连。
几乎是在同时，地下室入口那沉重的暗门连同整个书房的门框，被一股狂暴无匹的力量轰然炸开。
木屑纷飞，烟尘弥漫。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兰尘殇。此时的他浑身脏污，那双瑰丽的异瞳也因奔波而蒙上了疲惫的阴霾。即使这样也盖不住藏在疲惫下的凶狠，仿佛能够将对方活活吞噬。
“终于找到你了。”兰尘殇举刀一振，修罗罪立刻燃起妖异的业火。
“你的鼻子比那个瞳术师要敏锐。”瀚林渊浅浅一笑，“也好，省去我找你的功夫了。”
他缓缓拔出了腰间的长刀，被百般打磨的刀锋泛着幽暗的哑色，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
双方几乎是同时召唤出魇铠，短暂的沉寂后，两道流光带着撕裂空气的刀鸣瞬间炸开。
书房内的一切陈设被魔爆尽数震碎！纸张如雪片般飞舞，随即被逸散的能量绞成齑粉！
兰尘殇诧异地发现，自己近乎全力的挥砍，竟然被瀚林渊给稳稳架住。对方手腕一转，将刀上的力道卸去后直劈兰尘殇面门。兰尘殇张开翅翼格挡，鳞片碎裂的响声不绝于耳。
“今时不同往日了，兰尘殇。”瀚林渊冷笑一声，将刀刺入翅翼的间隙后猛地一震，通过刀刃传导而来的魇息在翅翼后骤然爆发，竟将兰尘殇震出书房，砸穿墙壁。
兰尘殇的翅翼因受损自主地收拢，他将修罗罪插入草坪，在地上犁出一道狰狞的痕迹。如今他对魇息的掌控，比上一次交手时更为熟练，更为致命！
“既然你找上门了，那我就试试新的力量吧。”
瀚林渊踏过废墟，缓缓地抬起左手。一团黑白相间的光晕缓缓浮现。
下一秒那光晕随着瀚林渊的五指猛然合拢骤然炸开，化作无数的流光在他的身边凝聚——
直至变成一个全副武装的手持黑刀的骑士。
“君主……”就算早已见过，但兰尘殇还是难以置信地看着君主完全现形。
“杀了他。”瀚林渊打了个响指，直指兰尘殇。在不可违抗的命令下，君主肩扛黑刀，宛如鬼魅一般闪向兰尘殇！
兰尘殇下意识地举刀格挡，却在目睹君主的黑刀穿过修罗罪劈在灵魂上时脸色骤变。和之前看到的一样，在瀚林渊手中的君主完全无法对现实的人动手，却能够精准的切割目标的灵魂。
每一次中刀，都带起了刺骨的恶寒，这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了。
而瀚林渊也没有眼睁睁的看着，在兰尘殇艰难躲开君主的挥砍时，便会趁着他新力未生之时悄然而至。等兰尘殇发觉的时候，他的身上便已添上深可见骨的伤口。
一时间兰尘殇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面对无法造成实质伤害的君主，他的所有特质都无用武之地，瀚林渊每一次的偷袭都十分致命，若没有自适应，现在的他早已变成一地的碎块。
“额——”为了避开君主迎头劈下的黑刀，兰尘殇快步后撤，不曾想瀚林渊早已埋伏在后面，举刀便对着兰尘殇的脊椎猛刺下去。
他的身子猛然一颤，在瀚林渊抽出刀刃时踉跄倒地。血腥填满了口腔，混淆了他的感知。
过了多久了？
三分钟？还是五分钟？
在濒死的寒冷下，他竟还能听到钟表的滴答，那是书房内还未被破坏的刻钟。
“遗言。”作为临终关怀，瀚林渊命令君主将黑刀架在兰尘殇的脖颈上，简短地问道。
“过了多久了？我们的交手。”
“什么奇怪的问题。”瀚林渊完全没有明白兰尘殇的意思，“这种问题，还是等我夺取你的荒芜再慢慢想吧。”
说完，君主缓缓发力——
“到点了！”
伴着兰尘殇竭尽全力的呐喊，原本要将兰尘殇脑袋切下来的君主竟破天荒的僵在原地。意识到不对的瀚林渊马上化掌为爪，想趁着兰尘殇起身之前将他扼杀。
兰尘殇也不避，在对方的爪子嵌入心脏时牢牢抓住。他发出瘆人的低笑，笑得瀚林渊心底发毛。
“终于上当了。”
伴随枯壤之海的发动，与瀚林渊失去链接的君主单膝拄刀跪地，遭到反噬的瀚林渊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暗色的血液。
“过了多久……”这句话破天荒的在瀚林渊的脑海里回响。他在计算什么？自己和君主的链接时长吗？
“你不会以为自己夺取了千叶的力量，就觉得自己能够随意使用了吧？”兰尘殇嗤笑着，“你之所以能够随意使用夺来的特质和术式，是因为它们的根源与你一样。
“可这是海琴巍的力量，融合了历代神血之子的王傀，可是消耗灵魂使用的力量！”
仿佛在印证兰尘殇的话，此时的瀚林渊身形一颤，大口大口地吐着血。他恼怒地瞪着兰尘殇，用力一扯将对方的心脏扯了出来：“就算这样，你也活不了了。”
“我不是说了，你上当了么？”兰尘殇的身子逐渐失去色泽，“这可是你教我的第一个特质，难道你忘了么？”
影动！
当面前的影子彻底消散，瀚林渊的身后便传来了尖锐的破空声。从阴影中现身的兰尘殇舍身撞向他，抓住他的脑袋重重地往地上砸。
这一刻，才算是真正的死斗，宛如野兽般的死斗。
瀚林渊绞住兰尘殇的手臂，将其拧断后迅速拉开距离，发狂的兰尘殇踏步踩碎大地，举起拳头猛砸在他的下颚上。
右手的伤势迅速恢复后，兰尘殇死死地钳住瀚林渊持刀的手，用力一捏将他的小臂给掰脱臼。脱手的长刀掉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结界中响起几乎连续的轰砸声，兰尘殇完全抛弃修罗罪，紧握双拳朝着瀚林渊的胸腹砸去。在变调的嘶吼下，他的每一拳都蕴含着崩山裂石的狂暴力量。
真正的狂化带着纯粹的力量与嗜杀的意志再度显现！
瀚林渊被这突如其来的、完全不顾自身的打法打得节节后退，试图提膝撞击姜衍腰腹，却被同样的更凶悍的膝撞硬生生顶回！
两人小腿胫骨狠狠撞在一起，发出的声音如同木棍断裂。
“嘶……”瀚林渊倒吸一口凉气，在兰尘殇狂风暴雨的攻势下，他完全没有喘息的机会，只能一次又一次的避开。
兰尘殇再度张开了翅翼，在挥空一记摆拳后瞬间消失。这时的瀚林渊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惊怒，他一边将脱臼的手掰正，一边努力的搜寻着对方的气息。
一阵窒息的风啸自面前压迫！“咔”的一声骨裂，瀚林渊的头部猛地向后扬起，整个人被兰尘殇的勾拳打得双脚离地。
在他起飞的瞬间，兰尘殇迅速抓住他的脚后跟，用力一甩将他嵌入地面，然后双手交叉，旋身飞舞的同时抛洒出铺天盖地的火刀！
枯壤之海内顿时引起了一连串的爆炸，连锁的冲击将瀚林渊给吹飞至结界边缘。也就是这脆弱的边缘，让瀚林渊找到了生的机会，趁兰尘殇还未扣下终语的扳机前发动自己的结界与之中和！
“你来不及的！”兰尘殇嘶哑的咆哮声如同濒死野兽的最终嗥叫。
瀚林渊没有理会，而是一个影动闪到了澪忧身后，先前一直在结界外关注战局的澪忧此刻忽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咽喉，挡在了两人的中间。
“来吧，看你的子弹快，还是我的刀快！”瀚林渊也跟着咆哮。
子弹出膛，却偏转了。
“放开她，这是我们的恩怨。”兰尘殇沉重地喘息着，明显是在压抑着心中的狂热。
“不，这是暗魇和人类的恩怨。”瀚林渊冷酷无情地反驳，“这个女孩可是我们的同类，如果你真的在乎人类的话，就扣下你的扳机，将我们都杀死！”
“兰尘殇，不要！”澪忧近乎哭腔，“他也是个苦命人，求你不要杀他……”
她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会为这个冰冷的、刚刚挟持自己的人求情，或许是因为他刚才提及的姐姐，或许是因为那片刻的同行。
又或许只是因为……他是此刻唯一确认她“存在”的同类。
兰尘殇看着澪忧哀求的表情，又看向瀚林渊那有恃无恐的冰冷眼神，持枪的手剧烈的颤抖着。
只要扣下扳机，这场灾难就能彻底结束。但如果还得搭上一条无辜的命呢？
他做不到。
在兰尘殇放下终语的一刹那，得到喘息的瀚林渊要挟着澪忧，身形暴退。
“你在乎的那个女孩的灵魂，我会好好的利用的。如果想要拿回来，就继续来追吧。”瀚林渊讥讽的声音在风中回荡。兰尘殇再度举枪瞄准，却终究扑了个空。
“兰尘殇！”姗姗来迟的雨觞刚开口，就被面前宛如炼狱的场面怔得哑口无言。兰尘殇一拳砸在旁边的墙上，恨恨地骂道：
“无耻的家伙！”
“他跑了。”看兰尘殇的情况，雨觞大致猜到了交手的对象，“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接受，可我查到了他们的大本营。”
听到情报的兰尘殇怒气消了一些，身上的魇铠也随之消失。
“但是在这讲恐怕隔墙有耳，还是回到安全区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