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姐姐吗？”
血脉的感知让雾月笠下意识的问了一嘴，也让雾月泷确定了他为瀚林渊效力的事实。
与此同时，外面的守卫也破开了门，看到倒在血泊的塞壬时，他们也愣了一下。也就是这一瞬间的功夫，钉在门上的匕首立刻破裂，藏匿其中的铁丝疯狂地绽放，将守卫们切成肉块的同时还将路给堵死。
鲜血顺着铁丝缓缓流下，很快就汇成了一潭小池子。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说话。”雾月笠拔出短刀，呼吸渐渐放缓，“既然这里没有人打扰，那就让我验证一下拥有魇铠的你实力如何。”
雾月泷知道弟弟的性格，抽出新的匕首缓缓移动。
彼此呼吸压得比蛛丝还细，躯壳也随着灯光忽明忽暗。同血脉的隐身特质伴着两人的移动不断地变化，仿佛将身体的轮廓打碎后再重组。
但很快雾月笠就感觉有些不对了，在下一次的灯光闪烁后，姐姐的身影就彻底的消失在了感知里。与之相比，萦绕着些许魇息的自己反而陷入了被动。
在对面？或者是左边？他不知道。
空气的流动逐渐被拉紧，彼此之间的连接宛如一根紧绷到极致的弦。嗅着仍在房间里弥漫的血腥，雾月笠握刀的力道更加大，似乎在提醒着自己不能被雾月泷的匕首给刺中。
平稳的流动有了一丝细微的紊乱，地上的血池被踩出一道涟漪，轻得犹如蜻蜓点水。
但是雾月笠没有动。父亲告诉过他，刺客会用假动作去诱骗对手做出反应，假设自己和外面的那帮侍卫一样一触即动，那样就中了雾月泷的陷进，从而陷入被动。
这个时候，雾月泷兴许已经移动到了别处，或者还在原地等待。这场猫鼠游戏考验的就是彼此神经的韧性。
时间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一样，与周围的声音一同粘滞。
然后，被凄厉的蜂鸣一戳即破。
真正的攻击并非来自雾月笠目视所及的任何一个方向，而是吊灯之上！雾月泷宛如一颗集束炸弹砸向雾月笠，匕首的破空声夹杂着魇息滚滚的咆哮，仿佛能够瞬间将雾月笠压成肉饼。
雾月笠迅速后仰，足底在瓷砖上摩擦出短促的嘶声。火花迸溅，短刀与匕首狠狠地撞在一起，拉出一道赤红的火绸，然后被炸开的浓烟完全吞没。
黑暗彻底吞噬了一切，他能听到吊灯碎裂的哀鸣。借着反作用力，雾月笠迅速翻滚拉开，他的刀将雾月泷的匕首给打碎了，破开的铁丝将他的胸腔剌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温热的鲜血染红了铠甲，同样紊乱了雾月笠的呼吸，他听见了心脏在胸腔里狠撞的巨响，却听不见雾月泷的脚步。
沉默。更沉重的沉默。
一击命中，雾月泷的攻势更为狂暴，雾月笠看不见，却能听见无数的铁器碰撞声从四面八方袭来，快得近乎重叠。
数十把匕首同时破雾而出，刀尖碎裂，铁丝绽放！
雾月笠根本来不及多想，趁着匕首还未完全碎裂时挥刀将它们弹开。这时他面前的空气变得犀利，短暂现形的雾月泷抓着一把匕首直刺面门。雾月笠心头一惊，想收回短刀却早已来不及，只能抬手用铠甲挡住对方的突刺。
“为什么？”雾月泷的声音在铁丝的乱舞中扭曲，“八部众的侍卫，是多少人穷极一生都难以任职的位置，父亲给了你资源与技能，为何还要背叛？”
“尊重？”雾月笠冷笑一声，抽手将姐姐手里的匕首拔走，借着旋身的势头将短刀下压，“自我在八部众当上侍卫，最难的任务和脏活都是我一个人包揽。但是那帮养尊处优的贵族给了我什么？只有空口无凭的承诺！”
“除了把我排在那些老奸巨猾，溜须拍马的蠢货后，什么都没有。”他的声音变得沙哑，字里行间带着纯粹的恨意，“我的抱负他们视而不见，对于他们而言，只有忍气吞声的我才能入眼。”
他的攻势因激动而出现了一丝紊乱。雾月泷敏锐的侧身躲开，一眨眼又消失不见。
“所以瀚林渊他们给了什么？”她的声音依旧冷静，“像塞壬一样的地位？或者是足够你养家糊口的钱？还是你心心念念的崇拜？”
“他们看到了我的价值！”雾月笠低吼，朝着雾月泷转瞬即逝的身影刺去。火星四溅，照亮了他眼中疯狂的偏执，“他们承诺在政变结束后能够给我应得的一切。崇拜也好，认可也罢，那些都是在八部众里我本该得到的！”
“就算这样，你的工作还不是保护一个手无寸铁的废物？”雾月泷的声音恼怒起来，“你知道为什么选你来保护这个家伙吗？因为你的偏！”
“弟弟。你是个聪明的人，以前和雨觞交手的时候，你就发现自己的特质是有缺陷的吗？那一个残缺品用来引诱刺杀塞壬的目标现身足以，就算不是我来，也可以利用你的实力拖到他们的主力前来，或者把你牺牲在这里。无论哪种，你都只不过是牺牲品。”
“闭嘴！你这个哑巴什么都不知道！”
雾月笠的呼吸彻底的乱套，完全舍弃了刺客的一击必杀转而变得狂风骤雨。“你出生以来就没有受过训练，只要等到成年嫁个好人家就能高枕无忧。而我要想立足，就必须三番五次的流血，直到赢得父亲的认可！”
他的话被雾月笠一记凛冽的鞭腿打断，整个人如陀螺一样被踢翻在地。雾月泷不再和他攀谈，箭步上前一脚踩折他的手，再将匕首甩在他的双腿上。只要他有动作，下半身就立刻开花。
结束了。
他们显形了，一个是筋疲力尽，另一个则觉得再无必要。看着气喘吁吁的弟弟，雾月泷有些后悔自己的举动，作为姐姐，看着狼狈不堪的弟弟，心脏就一抽一抽的疼。
“今天杀了人，明天就能宰了魇。”她复述起老人的话，“没有实质权力在手的你，真的能确保他们事成之后会给你想要的东西吗？”
雾月笠艰难地抬起头，看着姐姐那只绿色瞳孔，竟感到深深的无力。
他被自己瞧不起的姐姐踩在了脚下，这是事实。
“要杀要剐，随你的便。”他认命地低下头，“如果真的像你这样说，那我的价值也到此为止了。”
“你还有我，还有父亲。”雾月泷否定，“你还小呢，不要给自己过早下定义。”
“只是现在，你得重新想想自己的目标。”这一刻雾月泷似乎又变回了一个姐姐，温柔地摸着雾月笠棘手的脸颊。
“别让他们跑了！”
忽然一道强大的光芒射穿了墙壁，是苏赫带领的机动甲胄部队。
“我们得走了。”雾月泷将弟弟背起来，赶在炮手射出第二发炮弹前跳窗逃跑。在疲惫和恍惚间，雾月笠似乎又回到了童年，放学时姐姐背着他回家的日子。
“原来那么暖啊……”他喃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