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生的黎明带来的不是庆幸，而是沉重灰暗的寂静。
啻君归将身上的脏污的绷带拆掉，重新给伤口消毒后再拿银针缝合起来。在阿索拉为他们准备的准备室里，只能听到针线摩擦血肉的轻响和啻君归的闷哼，即使让人畏惧的利刃，在这种状态下也露出了脆弱的一面。
“不打麻药吗？”旁边的雾月笠看着不断从血洞流出的血，皱起眉头问。
“这里不是医院，只能简单处理了。”啻君归掐断线头，从桌上抽了两张纸巾擦去伤口上的血，“如果是以前，这点小伤不是问题。但瀚林渊夺走我的特质后，我的身体素质很明显的下降了。”
“那家伙的篡夺完全就是在耍赖。”雾月笠愤愤地在啻君归面前踱步，“而且一个暗魇最多只能有三个特质，他现在有的特质应该不止三个了。”
“现在抱怨也无济于事，还是关心一下你姐姐吧。”啻君归闷了一大口烧酒用以缓解缝合后的余痛。
雾月泷蜷缩在房间的角落，有节奏地摩挲着雨觞留下的血瞳咒。她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地望着血瞳咒上狰狞的瞳孔。仿佛只要盯着它，就能再次看到雨觞的面容。
但是就算再怎么哄骗，雨觞的死亡也是事实，戒指上的瞳孔再怎么栩栩如生，那也不过是一件死气沉沉的遗物。
她努力压抑着悲伤，肩膀因轻微的啜泣而微微颤抖。
“那个……”啻离夜拿着一份刚烤好的面包来到雾月泷身边，脸上的笑容勉强又滑稽，“姐姐你饿了有一天了，吃一点东西吧。”
面对啻离夜不合时宜的劝告，啻君归哭笑不得。在这种气氛下露出这种表情去劝人，完全就是在雪上加霜。
“如果是雨觞的话，也不希望你饿着肚子去想念他的吧。”啻离夜也搬了个凳子坐在雾月泷身边，“从发动湮灭的时候，他就想着让你能够活着出去吧。”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止住了口，也许是觉得说出来会更伤人的心。
雾月泷抬起泪眼，看了一眼啻离夜那副尴尬不已的微笑后又低垂下去，不过最后她还是拿过了热乎的面包，小口地吞咽起来。
“难吃。”雾月泷冷冷地评价道。
“哈哈哈……”啻离夜端着盘子，一溜烟的窜走了。
门被打开，兰尘殇回来了。
“怎么样，外面那个卖咖啡的跟你聊了什么。”见熟悉的人进来，啻离夜逃也似的凑到他身边问。
“交换了一点情报，顺便给了点建议。”兰尘殇瞄了一眼角落里的雾月泷，朦胧的眼睛里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我们还是说回正题吧。”
男人们自觉的围在了桌子旁。
“根据阿索拉的信息，从湮灭逃离的除了我们和瀚林渊，那个侍卫督军苏赫也逃了出去。先前阻击我们的是他麾下部队的一小部分，剩下的都在泷濛的这个地区。”
他拿着画笔在泷濛的地图上的一处大型建筑画了个圈。
“但是从我们之前的交手来看，就算当时的情况再怎么混乱，咱哥几个的脸他应该都记得了。”啻离夜从桌子底下拿出一张半身像，虽为潦草，但能看出是全副武装的苏赫。
“也就是说暗杀已经行不通了。”雾月笠看着手头上的匕首发怵，“咱这里能砍穿甲胄的除了兰尘殇就只有啻君归了。”
“其实也不是不能强攻……”啻离夜的小声嘀咕把离他最近的雾月笠的目光吸了过去，随后大伙齐刷刷的盯着他，像是要把他看透一样。
“怎，怎么你们的眼神都一个样？”一下子面对那么多目光，啻离夜感觉自己的脑袋就要爆炸了。雾月笠把脸凑过去，焦急地问：“咱已经在强攻上吃了一次亏了，难道你还有制胜的底牌？”
“啊，可能不是很靠谱……”
啻离夜“噌”的一下拉远了距离，然后从沙发上的包裹里拿出一个风格与帝陵格格不入的机械装置。
“你这又是什么东西？”就算是了解弟弟兴趣的啻君归，在看到他拿出一个这样的稀奇古怪的玩意时也发出了疑问。
“Electromagnetic Pulse，简称‘EMP’，首次使用是在1800年的霍顿海姆的第一次公司战争。”啻离夜又开始自顾自的介绍起来，“这玩意一旦启动，那么就会以装置为中心散播出高强度的电磁脉冲，瘫痪范围内所有的电子设备，包括机动甲胄。”
“好了，我知道你们想说‘苏赫的部队使用的甲胄都混杂着魇铠，而且由凝流齿打造，这东西肯定不行。’这类的话。但是那玩意毕竟是我做的，就算混杂的魇铠成分再多，没有主要的部件，也无法适配所有人。”
“换句话说，就算是苏赫的甲胄，也会被EMP影响吗？”兰尘殇问。
“对的！”啻离夜自豪地挺起胸膛，“在监狱的时候，墨秽就给过我一些他们改造过的甲胄，实际上也只是把脆弱的肢体部位改成了耐受性高的魇铠，里面的线路和部件还是老样子。”
“听墨秽说，如果把核心零件都给替换掉，那人一穿上去就完全运作不了，活脱脱的一副铁棺材。所以他一直想让我改良这种缺陷，我不从就把我关起来了……”
“现在就能投入使用吗？”啻君归问。
“能是能，但是散播的范围太小了。”啻离夜把EMP装置搬到台面上，“再改良一下，或许就能当个炸弹用了。对了，雾月泷姐姐，来帮个忙吧。”
“嗯？”消沉的雾月泷听到啻离夜喊她，一时错愕在原地：“我不会弄这些东西。”
“你是女孩子，心细。”啻离夜举着图纸，笑嘻嘻地说道，“对着图纸校对肯定能发现我第一时间发现不了的问题，我可不想让一帮五大三粗的汉子把我零件弄丢了。”
“你找打！”雾月笠举起拳头就要往啻离夜脸上砸，但是被啻君归拦下了：“走了走了，这里没我们的事情了。”
不得不说，啻离夜在活跃气氛这一块的确有天分。刚才还低迷消沉的雾月泷，在啻离夜的邀请下也变得全神贯注，甚至在看过啻离夜操作一遍后自己也能动手修正。
“那份决心，是为了给雨觞报仇吧……”
离开房间后，兰尘殇落坐在一处偏僻的位置上。以往的规划都是雨觞来指导，如今却是自己顶替了这个位置，说着他过去讲过的话。
等到咖啡厅打烊关灯，他依旧坐在那里，默默地喝着酒。那股熟悉的无力感又一次浸透了他的全身，尤其是在这宁静的夜晚，放松下来的疲惫，对方的话语像录音带在他耳边回放。
“依靠他人不是一件软弱的事，逞强除了骗自己，什么都得不到。”
但是现在，自己又变成了一个人。如果自己再强一点，面对君主时在狠心一点，雨觞是不是就能免于一死？
他猛地闭上了眼睛，牙齿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腥甜。雨觞说过他的存在是这个队伍里的底牌，作为底牌，他不能流露出那种“凡人”才有的痛苦，那样做只会动摇军心。
可是真的太累了……
“好久不见啊，帝陵的利刃。”突如其来的女声让兰尘殇打了个激灵，在他拔出终语前，对方鬼使神差的坐到了他的对面。
是璃。
“这次见面你的表情还是没变。”璃交叉双腿，玩味的看着举着手炮的兰尘殇，“败阵的滋味很不好受吧？”
“你又想玩什么把戏？”兰尘殇讨厌对方这副表情，扳机收紧的声音逐渐放大。
璃上前按住了终语，乐呵呵地说道：“我又不会害你，这次过来只是想和你玩一个游戏。”
说完，他们的桌上出现了两套卡牌，以及显示着“100”的计分板。
“放松一下神经，对接下来的计划也有好处呢。”璃松开手，坐回位置上熟练的洗牌，“要玩一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