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林渊缓缓睁开眼,拄着刀望着天。
他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小时候还在鑫磊学院当斗士的日子。那时的他早已因为姐姐的死彻底成为了一个恶魔,在每次的死斗考核里,他总能迅速将对手的脖颈折断。
除了特殊的几个,大部分被送到鑫磊这种三流学院的孩子都是家族的弃子,所以就算自己使用“篡夺”,也不会拿到有用的特质。
对于这些家伙来说,能有一个痛快的死法就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但和自己果断冷血截然不同的兰尘殇反经常因为“仁慈”,在理应给予致命一击时忽然停手,接着被得以喘息的对手还予痛击。那时候瀚林渊不明白,为何身为同族的的兰尘殇会认为这样做能得到慰藉,就算被对方打得遍体鳞伤,也毫不在乎。
“我不想再看到对方临死前痛苦的表情。”每每问起缘由,兰尘殇都如是说,“人在临死前,会因为想起自己的过去面部变得痛苦,那种掐灭对方生命的感觉,我很讨厌。”
“就算这样,也与你无关!”瀚林渊恨铁不成钢对着他咆哮,“在角斗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就算你能共情到对方能劫后余生,他的也不会因此感激。你只会被杀死,然后成为对方茶余饭后闲谈的资本,最后在对方老死的那一刻一同被忘却!”
两人因为生杀定夺的问题一直都在争论不休,但瀚林渊记得那一次的爆发后兰尘殇沉默了很久。有时候饭后散步,他会看到魇化的兰尘殇站在一大片水洼上,仿佛下一秒就会爆发。
“这一次的规则一如既往,胜生败死。”期末负责考核的教官机械地重复着要求,“留手者也会被判失败,明白吗?”
很明显教官的这句话是说给兰尘殇听的。这一次的角斗他依旧没有拿趁手的武器,所以很自然的被教官认为药留手。
可兰尘殇缄默的点了点头,手部的肌肉绷紧得像是弓弦。这番反应让平日里对他冷眼相待的考官们都生畏地后退了两步。
就像是惧怕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
这次他的对手也是一个魇铠拥有者,不仅岁数比他大,实战经验也丰富得多。但战斗一开始,兰尘殇便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溢满爆发的魇息甚至把一旁的教官的肋骨给震碎。
魔爆!
他的对手觉察到了异样,可来不及防御,兰尘殇便以近乎闪烁的速度扼住了其咽喉。两人的体格差距很大,但兰尘殇却能将对方单手拎起,像捏住一只鸟儿一样轻松。
随后在他的用力一挥下,对手的脖颈爆发出骇人的异响,最后被硬生生的甩断。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所有人的意识都还停留在刚诵读完规矩的一瞬。直到兰尘殇将手里的脑袋丢进躺在血泊中的尸体上时,他们当中才有人发出惊呼——
——不规则的断口孤零零地吊着脆弱的骨骼,哪怕只是看一眼都觉得反胃。但更多的是对血腥的呐喊和喝彩。
兰尘殇那副不断喘着粗气的面容,瀚林渊记忆犹新。不仅是因为亲眼看到了对方的残暴,更重要的是想起兰尘殇曾经对他说过的“不想看到对方临死前的痛苦”。
他做出了与自己信条相违背的事情。
……
沉重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正如他所想的那样,兰尘殇提着那把造型诡谲的太刀来到了角斗场。此时的天已经开始下起雨,他的白发黏在额头上,却盖不住异色瞳里的杀意。
“真亏你还能找到这里。”瀚林渊翘着二郎腿,“十多年前,我就是在这里被你的特质毁成这样的。如今故地重游,除了叶煌和那帮讨厌的贵族不在场,一切都没变。”
他咧着嘴,半人半魇的面孔让人分不清是在笑还是在怒。而兰尘殇对他的攀谈并不感冒,刀尖点地,溅出一小片水花:“这一次你会葬在这里。”
寒千叶的君主、雨觞的性命、帝陵的秩序……一想到自己身边的美好都因面前的家伙回来而尽数夺走,兰尘殇便恨得咬牙切齿。他在大雨中靠近得很慢,却能在迈出每一步时将脚下的地面踏碎。
“我不会让你逃走了。”
“我当然不会跑!”
见对方的杀意随着魇息溢于周身,瀚林渊兴奋得从观众席上一跃而下:“我坦白了,这一次回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将混乱带回帝陵。政权统治什么的,对我来说不过是吸引那帮傻子为我效力的噱头,毕竟那帮手无寸铁的人,最喜欢的就是手握权力不是么?”
“而且我们同样的出身,为什么只有你在这个国家能得道者多助?从始至终,我都只有自己一个人!”瀚林渊最后的的这句话明显带了一丝情绪的起伏。但听到兰尘殇冷漠地回了一句“我不在乎”时,一股莫名的孤独感便立刻笼罩了瀚林渊。
他收起了表情,沉默了一瞬后漆黑的君主从阴影中破出,漆黑的刀刃贴着地面朝着兰尘殇呼啸而去。几乎是同时兰尘殇拔出了终语,对着近在咫尺的君主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对方的动作在剧烈的枪鸣下僵住,随后捂着胸口,跪在地上支离破碎。
枯壤之海·崩解,这就是兰尘殇用来对付君主的“特殊牌”。将结界的力量凝练在一颗弹头上打出,不仅能够起到毁灭的效果,还能完全切断君主与瀚林渊的联系。
但是因为这一枪蕴含的力量太强,在君主破碎后,终语也从中间崩成了两段,焦黑的零件与地上的残骸混在了一起。
“哇哇,这可是你挚爱女友的力量,就这样打碎不怕无法复原么?”瀚林渊擦去嘴边的血,面色因灵魂链接的断裂而变得苍白。
“拿你的灵魂修复就好了。”兰尘殇把剩下半截的终语收起来,甩去上面积攒的雨水摆出架势。
岁月一下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那时候的兰尘殇也是拿着太刀和瀚林渊对峙,就算时过境迁,彼此的怒视都足以将所视一切焚烧殆尽。
“战斗,开始!”
他们仿佛又听到了鑫磊时教官的下令,异色的魇铠同时在雨幕中炸开,尔后激烈的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