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风可能会更清楚,长老会还在的时候,帝陵是存在一个叫‘古老试炼’的筛选项目。各个贵族的孩子到了符合的年纪,就会被送入角斗场中,拿起刀剑相互厮杀。
“作为瀚家的次子,瀚林渊本该继承父亲的愿望将家族发扬光大。可事与愿违,他并没有觉醒自己的特质,最后跟着姐姐一起被遗弃在角斗场中。
“那场试炼他活了下来,作为唯一牵挂的姐姐却死了。
“和那时优柔寡断的我不同,瀚林渊是一个杀伐果断的孩子。在大大小小的比武中,他总能毫不犹豫的收割对手的生命,长老会的人称赞他为‘侍卫中新星’。
“但是他并不在乎达官们给予的称号,他在乎的是为姐姐报仇,所有观看古老试炼的贵族、长老会、甚至是他的父亲,这些人都必须付出代价。
“于是他拉上了我,想借着我的力量一同向帝陵复仇。”
兰尘殇讲到这里顿了顿,仿佛是在扒开结痂的伤口一样令他疼痛难忍。休息片刻后,他继续说道:
“我向他表明,就算把他的仇人都杀完,结果也不会像他预想的那样发展。他觉得我是被人类的思想带偏了,说出这个观点时,就已经不再是暗魇的一份子了。
“就这样我们在意见上分道扬镳,再次相见,便是刀刃相向。篡夺了同伴们特质的他,举手投足就能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给瓦解。若没有枯壤之海,恐怕我也难逃一死。”
“我唯一后悔的,就是没能在那个时候杀掉他。”兰尘殇苦笑,“如果那时候能够再撑一会,他就逃不了了。”
“说起来他还是我的第一个朋友呢,明明素不相识,却还是教我如何使用特质。”
……
“你和我一样,都讨厌那帮人吧?”
“嗯,是很讨厌……感觉他们在把我们当作工具,喜欢的时候就拿起,不喜欢的时候就丢掉。”
“不是感觉,是事实。在帝陵里彼此利用是常态,你必须拿出自己的价值,才能换取相对应的东西——爱也不例外。”
“爱?”
“我的父亲从来就没有爱过我和姐姐。他不爱姐姐,是因为姐姐是女儿身,无法继承家族名声;不爱我,是因为我没有成为他预期的人。”
“那样很孤独吧?我也是个没有朋友的人。”
“像我们这样的种族,注定无法和人类成为朋友。你之所以会在试炼上暴怒,是因为朋友的自私。这种劣根性是天生的,就算真心相待也无法改变。”
自私是人类的劣根性,时至今日这句话仍然在兰尘殇的耳畔回荡。
“现在分配下计划吧。”雨觞拿出地图平铺在书桌上,“我们现在有两个选择,先去首都辰空处理瀚林渊麾下的部队削减有生力量,或是调查对方的大本营所在,进行斩首。”
“说不定啻离夜也在大本营,要不先去寻找?”雾月泷只手托腮。
“我希望先回辰空一趟。”兰尘殇举手,“再怎么说我也是帝陵的利刃,稳定首都的人心是我的首要工作。”
“那我去调查那帮人的势力。”雨觞拿笔在地图上的几处地区圈了圈,“之前分身带回来的魇息残余散布在这几个地方,都去看看说不定有收获。”
“我也跟你去。”雾月泷起身。
“不,你留下来照顾寒千叶。”雨觞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你也听到兰尘殇说的了,我们这次遇到的敌人十分的棘手,而且啻离夜还在他们手上——”
“我不是累赘!”雾月泷面露怒色。
“我不是说你累赘。”雨觞上去摸了摸她的脑袋,“比起前线,我们更需要你这样你这样的后勤来照顾伤员,在不知对方底牌的情况下,参与渗透的人越少越好。”
“我先出发了。”兰尘殇淡淡地说道。
“寒千叶就拜托你了。”雨觞嘱托完后也跟着离开。看着两个男生离开的背影,雾月泷心里百感交集,四肢仿佛被抽走了力气。
晚霞的红云像一块凝固的血痂,黏在天边。
只是一天一夜的路程,辰空的市区就已变得狼藉一片。原本负责站岗的侍卫,如今却埋葬在缺肢断臂的甲胄中,一阵夹杂着腐败气息的风吹过,卷起了躺在地上的布料,仔细去闻仿佛还能嗅到残留的香气,再去闻时已不见踪影。
这是战争特有的味道。
踏过横七竖八的残驱,兰尘殇来到了昔日的街道。因叛乱的原因,两侧的店铺和屋宇都已塌陷,只剩下千疮百孔的承重柱无依无靠地自立着。
抹去墙上的积灰,狰狞的刻痕与弹孔立刻暴露出来,藏在里面的虫子们见到光,纷纷爬出来觅食。
一种被抽空了生命后的巨大死寂笼罩着一切,压得兰尘殇喘不过气。
很快这死寂被另一种声音打破,开始是细微的、杂乱的,像远处巢穴倾覆后蝼蚁的奔逃。
随即迅速变得清晰、急促、恐慌。脚步声,很多人的脚步声,踉跄、沉重,夹杂着压抑的喘息和抑制不住的、带着哭腔的催促。
“快跑!他们来了!”直至一个变了调的男声撕裂了空气。
兰尘殇这才回过神,一群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的难民正慌不择路的奔逃。其中不乏瘦弱的孩子和妇孺,他们步履虚浮,几乎是被前面的男人拖着前行。
追着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些穿着机动甲胄的侍卫们。这个队伍跟着难民来到空旷地后,后排的几名侍卫立刻半蹲着架炮,不多时数道炽热的火光随着轰鸣砸在难民队伍的后方。
碎石和尘土猛烈爆开。惨叫声骤然拔高,又迅速被轰鸣淹没。人群像受惊的马群一样嘶吼着,推搡着,哭喊着奔逃。
这一幕,犹如地狱。
“这些家伙……”恼怒冲上兰尘殇的心头,随着魇铠的附身绕过难民直奔侍卫队伍。最前排的还未看清来着,脑袋就被修罗罪给分了家。
“是利刃!快抓住他!”有人在混乱中喊道。
兰尘殇甩去刀上的血,抬手捏住另一个侍卫的脑袋后将荒芜填充进甲胄,再用力一抛丢进人群。遭受碰撞的甲胄瞬间引爆,大量的荒芜如出笼的恶鬼蚕食着侍卫,没过一会便剩下一地的无主残骸。
“利刃,利刃来救我们了!”得救的难民们一哄而上,将兰尘殇团团围住。兰尘殇收起刀,压着心里的酸楚问:“你们为什么被追?”
“我们是为避难所寻找物资的队伍。”一个稍年长的男人解释道,“这里的东西都被军爷们拿完了,我们不得已去他们的地盘找。然后被发现了,很多人都没回来……”
“妈的。”兰尘殇心里暗暗骂道。
“请问利刃能护送我们回去吗?”男人又问,“这里已经变成了军爷们的地盘,离开这里,也不知道下一个巷口会不会遇到他们。”
“走吧。”
下意识的善意让他成为了这个队伍的保镖。一路上避开重兵把守的主干道,穿过废墟,众人来到了一处结构相对完好的祠堂。里面面黄肌瘦的难民们见到队伍带回来的物资,麻木的双眼立刻有了光,争先恐后的拿取。
“都别抢,一个个排队拿!”好在有兰尘殇在,现场才没有乱作一团。就算辰空已经乱作一团,兰尘殇胸口上的徽章仍然有说服力,没过一会大家都拿到了自己需要的物资,气氛又回到了开始时的死气沉沉。
“跟我说说外面的情况吧。”兰尘殇回到了那个苍老男人的身边,“现在的势力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