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的三公会总部终于沉寂下来,喧嚣散尽,只余一片静谧。
四下里,虫鸣声此起彼伏,细碎而清脆,为这深夜编织着一曲低吟的乐章。
月光如水,透过林园的疏枝洒在小院里,青石板上映出淡淡的银辉,勾勒出海棠花瓣的影子,随风轻颤。
草丛中,一只指甲大小的甲虫忽然从四脚朝天的状态苏醒了过来。
它伸展肢节,一个翻身,开始在草叶间艰难前行。
……
在陈玄度的租屋里。
陈玄度瞧着监视器里的画面,记起娄春梅将那只小道具交给自己时说的话:
“你们这个时代真好,科技突飞猛进,否则怎会有如此精巧的东西。“
据说这只玩具小虫是发带姐姐从某个知名研究所“劫富济贫“得来的。
是当今世上体积最小的侦查监听机器人。
而与它绑定的部分,则是用黎难制成的数据线、摄像机和玩具车的“大个子”组合装置。
现实中,除非佩戴特定的眼部装置,否则没人能看见“黎难“这种物质。
当然,陈玄度除外。
眼看着“小虫“足足爬行了一个半小时才到达目标地点,陈玄度终于松开了屏住的呼吸。
屏幕上,“小虫“面前突然出现了一片灰雾。
现实中的“小虫“很快停止了动作,切换成玩具车模式继续前进。
但行进不久,前方似乎出现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陈玄度焦急片刻,突然想起与“小虫“配套的还有一只遥控器。
遥控器上仅有一个按钮。
娄春梅当初只说“遇到情况就按它“,并未解释具体原因。
陈玄度此刻只迟疑了一秒,手指便按了下去。
只见“玩具车”前端伸出一只机械手臂,抵在“空气墙”表面。
一阵电波频率般的滋滋电流声过后,屏幕似乎亮了一些,能见度提高了。
陈玄度这才明白,遥控器控制的其实是破解器。
第一道禁制就这样被轻松解除了。
“玩具车”继续向前行驶。
前方竟然出现了亭台楼阁的景象,与陈玄度白天所见十分相似。
这里也是“黎难”镜像复刻的产物。
“玩具车”沿着“青石砖”前进,很快抵达湖心亭。
此处的布局与如今的三公会总部差异显著:
那道分隔前后院的假山消失了,建筑墙上原本的三扇防盗门也只剩下一对木质双开门。
当然,这些依旧是“黎难”模拟出的幻象。
“玩具车”无视这些“墙”和“门”,径直穿了过去。
继续前行,陈玄度从监控画面中看到了未被改造过的圆形大厅,以及供桌下方的一扇暗门。
他尝试操作,发现暗门后方是第二道禁制。
按下遥控器按钮,“玩具车”前端的机械手臂插入“地面”——
破解器开始运算。
然而,就在此时,屏幕突然一黑。
……
三公会总部内的武侯之地的第二道禁制范围中。
一只大手将那只奇形怪状的“入侵虫豸”捏碎了。
大手的主人稍作停顿,随即迈开大步离开了现场。
待那人走远后,地上“小虫“的碎片如液体般聚拢,又似水滴般缓缓渗入地下。
不多时,那里冒出一株不起眼的小苗,
如同单根菌丝,又像死而不僵的虫草。
……
三公会总部内某处的草丛中。
草丛中,更多指甲大小的甲虫先后从四脚朝天的状态苏醒过来。
它们伸展肢节,逐个翻身,朝着不同的地方爬去。
……
三公会总部内的武侯之地的第三道禁制范围中。
终于,一只“小虫“不负众望地来到了女孩面前。
女孩的睫毛颤了颤,瞳孔中映出脚边的“虫豸“。
似乎感应到注视的目光,与“小虫“绑定的那团“黎难“开始融化,并且重新组合。
不多时,包裹着“小虫“的“黎难“变得如同八爪鱼一般,
沿着女孩背后的柱子迅速攀爬而上。
来到女孩后颈附近,“八爪鱼“悄然贴近,稳稳立在她的肩头,
随即隐入女孩的黑色发带后方,消失无踪。
……
在陈玄度的租屋里。
凌晨3点,陈玄度的手机屏上跳出一条信息提示。
'春梅破雪寒'留言:
“已经就位……”
……
一周后。
老城厢街道两侧的房屋大多已人去楼空,灰白的墙面上用鲜红的油漆画着圆圈,圆圈中央则是一个醒目的“拆“字。
陈玄度踩着路上的碎石,在街口停下脚步。
一辆褪了色的银色小面包车正停在不远处,车门半开着,隐约能听到车内传来的嘈杂人声。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那辆车。
车内等待他的是演员张浩然的侄女小依,那个曾经跟在剧组身后打杂的助理,如今已经晋升为正式的化妆师。
“哦,陈玄度,就等你呐。“
小依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语调轻快中带着几分熟稔。
陈玄度刚踏上车厢,立刻感受到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射过来。
狭小的车厢里挤满了人,每个人的眼神中都带着不同的情绪,有毫不掩饰的好奇,也有小心翼翼的窥探。
这群人基本都带着完整的妆容,身上的服装风格出奇地统一,像是刻意营造出某个混战年代的氛围。
女人们穿着各式旗袍,男人们则清一色地套着马甲配西裤。
陈玄度暗自猜测,这些人不知是今天这场戏里的配角,还是仅仅充当背景的群演。
小依比记忆中褪去了当初的稚气,脸上的表情也不再像从前那般拘谨。
女孩上下打量着陈玄度的装束,满意地点点头,随手从身边的衣架上扯下一件深灰色的马甲扔给他:
“你穿这件就足够了。“
说完便转身继续给其他人补妆,头也不回地补充道:
“我先给他们上妆,待会儿轮到你。“
就在陈玄度低头整理马甲时,小依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来。
她皱着眉头回忆片刻,蹲下身在自己的行李箱底部翻找,最终掏出一个黑色的眼镜盒。
“这应该是你的东西,“
她将眼镜盒递给陈玄度,
“现在物归原主了。“
陈玄度接过眼镜盒,打开后发现里面躺着的正是去年那场闹剧中他佩戴过的眼镜。
如今再看这副眼镜,啤酒瓶底般厚重的镜片显得格外滑稽。
车厢里的气氛因为这个小插曲而变得微妙起来。
几个群演交换着眼色,其中几人更是毫不掩饰地向陈玄度投来妒忌与防备的目光。
他们的视线在小依和陈玄度之间来回游移,仿佛在揣测两人之间不为人知的关系。
感受到这些灼人的目光,陈玄度在心底苦笑:
这就是所谓带资进组、走后门的人要承受的待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