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灯亮了整整六个小时。
张真源走出时，绿色手术服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贴在身上，像一层冰冷的皮肤。
护士递来的温水他没接，只是盯着走廊尽头的阴影——姚珈柠就站在那里，穿着一身黑，像个等待宣判的幽灵。
“她没事。”张真源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手术很成功。”
姚珈柠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眼底的红血丝爬得密密麻麻，下颌线绷得死紧，连平日里温和的眉眼都染上了冷硬的棱角。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张真源，却也是她最想要的样子——带着血腥味的，只属于她的样子。
“我在车里等你。”她转身就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笃笃的声响，像在敲着倒计时的钟。
张真源回到办公室换衣服，脱下手术服时，胸口那道被玻璃划破的伤口又渗了血，染红了贴身的衬衫。
他对着镜子扯了扯领带，镜中的人眼神疲惫，却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清醒——他不能倒下，至少现在不能。
车停在医院后门的巷子里，没开大灯。
张真源坐进后座，姚珈柠递来一个保温桶，打开是清粥，还冒着热气。
“我让厨房做的，你一天没吃东西了。”
他没接，只是看着窗外掠过的霓虹。
那些光怪陆离的颜色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像藏着无数秘密。
“你到底想怎么样？”
“想和你在一起。”姚珈柠的声音很轻，“就我们两个，没人打扰。”
“那你先把那些被你赶走的人都找回来。”张真源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把被你毁掉的一切，都复原。”
姚珈柠笑了，笑得有些凄凉。
“张真源，你明知道不可能。有些东西碎了，就再也拼不回去了。”她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手背，“就像我们。”
车突然停在一栋废弃的别墅前。
墙皮剥落，爬满了枯藤，像一只张着嘴的怪兽。
姚珈柠推开车门：“下来。”
张真源跟着她走进别墅，客厅里积满了灰尘，只有中央的沙发干净得诡异。
姚珈柠按下墙上的开关，暗格里弹出一个保险柜。
她输入密码，打开——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叠照片。
都是他的照片。
他在医院查房的样子，在咖啡馆看书的样子，甚至在母亲墓前献花的样子……每一张都拍得清清楚楚，背景里的日期显示，最早的一张，是在他第一次给她听诊的那天。
“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想把你藏起来。”姚珈柠拿起一张照片，指尖抚过他的脸，“藏在一个只有我能看见的地方。”
张真源看着那些照片，突然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窜上来。
这个女人，早就布好了一张网，等他一步步走进来。
“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姚珈柠转过身，眼底闪烁着疯狂的光，“没人能找到我们，没人能打扰我们。”
张真源没说话，只是走到窗边，推开积灰的窗户。
外面是荒无人烟的田野，只有风吹过枯草的声音，像亡魂的呜咽。
“你这是绑架。”他说。
“是囚禁。”姚珈柠纠正他，语气带着一丝得意，“我要把你锁在这里，一辈子。”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副手铐，扔在他面前，“你自己戴，还是我帮你？”
张真源看着那副手铐，突然笑了。
他弯腰捡起，慢慢铐在自己的手腕上，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来。”
姚珈柠愣住了。
“你……”
“不是要一辈子吗？”张真源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那就一起戴。”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伸了过去。
金属扣合上的瞬间，发出“咔哒”一声，像一道无形的锁链，将两人牢牢捆在了一起。
张真源看着连接两人的铁链，突然凑近她，声音低得像耳语：“姚珈柠，你看，我们现在真的分不开了。”
他的指尖划过她的手腕，带着冰冷的笑意，“从今天起，你呼吸的每一口空气，看到的每一束光，都只能和我分享。你要是敢反悔，我就拖着这铁链，把你一起拖进地狱。”
姚珈柠看着他眼底的黑暗，突然觉得一阵心悸。
她好像做了一个最正确，也最错误的决定。
但她不后悔。
她抬手，抚上他的脸，指尖轻轻描摹着他的眉眼。
“好啊。”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无比坚定，“我们一起。”
窗外的风更大了，吹得窗户吱呀作响。
别墅里一片死寂，只有两副铐在一起的手铐，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光。
这场以爱为名的囚禁，终于落下了帷幕。
却没人知道，这到底是终点，还是另一个更黑暗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