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的老钟敲了十下时,张真源正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
铁链从他手腕延伸到姚珈柠那边,她蜷缩在沙发角落,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手里却还攥着那枚从他母亲旧物里翻出的银手链。
月光透过蒙尘的窗棂,在地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张真源盯着那截铁链,金属的凉意顺着皮肤往骨头里钻。
这玩意儿质量极好,锁芯精密,显然是特意定做的——姚珈柠连囚禁都做得如此精致,像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他试着挣了挣,铁链发出沉闷的响声,手腕被磨得生疼。
姚珈柠动了动,没醒,只是把链子往自己那边拽了拽,像在护住什么私有物。
张真源忽然笑了,低低的笑声在空荡的客厅里回荡,带着点自嘲。
他当了十几年医生,救过无数人,却没能救自己,反倒被捆在了一个疯子身边,成了她的藏品。
后半夜,姚珈柠突然惊醒,浑身发抖,额头上全是冷汗。
“别碰……别碰我的画……”她喃喃自语,眼神涣散,像是陷入了噩梦。
张真源皱了皱眉。
她很少露出这种脆弱的样子,像只被雨淋湿的幼兽。
铁链被她扯得绷紧,勒得他手腕生疼。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顺着链子的长度,慢慢挪到沙发边。
“醒了。”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
姚珈柠猛地回神,看到他近在咫尺的脸,瞳孔骤缩,随即又放松下来,眼底翻涌起复杂的情绪。
“你没走。”
“走得了吗?”张真源抬了抬手腕,铁链晃了晃,“姚珈柠,你梦里的画,是你外祖父的?”
姚珈柠的脸色白了白,别过头,没说话。
但指尖却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泄露了她的在意。
“他是不是经常打你?”张真源又问,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病例,“把你关在画室里,逼着你看他用鲜血作画?”
这些是他昨天在办公室的碎纸堆里找到的——
一份被撕碎的心理评估报告,边角上印着姚珈柠的名字,里面提到了“童年创伤”“暴力记忆”等字眼。
姚珈柠猛地转头,眼里的疯狂又冒了出来:“你又查了什么?!”
“查你为什么这么疯。”
张真源看着她,眼底没有嘲讽,只有一片死寂的了然,“原来你不是天生就喜欢囚禁,是从小就被那样对待。”
他伸手,想去碰她的脸颊,却被她狠狠打开。
“闭嘴!”姚珈柠的声音发颤,“我和他不一样!我是爱你,不是伤害你!”
“用铁链锁着我,叫爱?”张真源笑了,“和他用颜料泼你,有什么区别?”
姚珈柠突然扑过来,掐住他的脖子,眼睛红得像要滴血。
“我不准你提他!不准你把我和他相提并论!”
窒息感涌上来,张真源却没挣扎。
他看着她眼底的恐惧和愤怒,突然觉得她有点可怜。
这个用疯狂武装自己的女人,骨子里其实只是个怕被抛弃的孩子。
但可怜,不代表可以被原谅。
他反手扣住她的后颈,迫使她松开手。
两人离得极近,呼吸交缠,铁链在中间绷得笔直。
“姚珈柠,”他的声音贴着她的唇,“你外祖父毁了你的童年,你就要毁了我的人生?”
姚珈柠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砸在他的手背上,滚烫。
“我不想毁了你……”她哽咽着,像个迷路的孩子,“我只是怕你走……像我妈一样,像所有人一样,都丢下我……”
张真源看着她哭,心里没什么波澜。
他见过太多眼泪,真心的,假意的,为了生,为了死。
姚珈柠的眼泪或许是真的,但她的疯狂也是真的。
“怕我走,就该用铁链吗?”
他擦掉她的眼泪,指尖冰凉,“你锁得住我的人,锁得住我的心吗?”
姚珈柠愣住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眼神却慢慢变得偏执。
“锁不住也没关系。”
她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心脏位置,“你的心跳在这里,就够了。”
窗外的天开始泛白,第一缕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交缠的铁链上,反射出冰冷的光。
张真源看着她眼底的偏执,突然觉得很累。
这场纠缠,像一场没有尽头的拉锯战。
他退一步,她进一步,他亮出爪牙,她就用更疯狂的方式反扑。
或许,从他戴上这副手铐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和她一起,跌进了这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他慢慢躺下来,把头枕在姚珈柠的腿上。
铁链松了些,不再勒得那么疼。
“再睡会儿吧。”
他闭上眼,声音很轻,“天亮了,还要一起吃饭。”
姚珈柠僵了僵,没动。
过了很久,才慢慢抬手,抚摸着他的头发,动作轻柔得不像她。
阳光一点点爬进客厅,照亮了空中飞舞的尘埃,也照亮了两人手腕上那截冰冷的铁链。
没人知道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多久。
是会有挣脱的一天,还是会这样互相捆绑着,直到腐烂在这座荒郊的别墅里。
但至少现在,他们还在一起。
在这片名为“爱”的废墟上,呼吸着同一片黑暗的空气。